揭《金枝欲孽2》裂變記 等不到佘詩曼 蔡少芬救急

□專題策劃 肖華

專題撰文 信息時報記者 何珊

9年前，TVB劇《金枝欲孽》橫空出世技驚四座，有人稱它是宮斗鼻祖，有人說它暗喻辦公室斗爭。9年間，這部劇的名字被一提再提，觀眾、媒體對它念念不忘，甚至前年《后宮甄嬛傳》紅遍海峽兩岸時，竟然有媒體稱之是“抄襲”《金枝欲孽》的。

曾經，金牌搭檔戚其義跟周旭明，一次次澄清不打算開拍《金枝》的續集，但前年年底卻終於宣布開拍，在去年中完成拍攝，今年初搞定后期制作，並以此成為他倆離開TVB前的最后作品。《金枝欲孽2》（以下簡稱《金枝2》）的神秘面紗在上周一拉開，珠玉在前，少不了一番比較，“看不懂”，“不及《金枝1》”，“不好看”……續集的非議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或許正如周旭明很想把《金枝2》的名字改為《金枝欲孽異》卻不果，《金枝2》注定是不符合觀眾期待，也不符合TVB劇集的審美，同時在制作人心中也非盡善盡美的一部尷尬作品。但不能否認，它很有誠意，連劇中陳豪演唱的昆曲都暗藏玄機。監制戚其義和編劇周旭明費盡心思將前后兩部作品連接在一起，既有呼應又有創新，既是續寫又是新作，但就不管身為觀眾的你我是否愛看。事實上，《金枝2》的創作過程曲折煎熬，雖說不再是宮斗劇，但出爐過程卻宛如經歷了一場宮斗。信息時報專訪兩位主演鄧萃雯和蔡少芬，並結合兩年間記者多次對戚其義和周旭明的採訪，為你整理出《金枝欲孽2》的裂變記。

金枷玉鎖

TVB滑落谷底，戚周被迫拍續集挽頹勢

《金枝2》從籌備到面世，長達兩年時間，遠超一般電視劇約莫大半年的制作周期。2004年《金枝1》掀起全香港熱話，鄧萃雯飾演的如玥（如妃）心狠手辣，黎姿飾演的玉瑩笑裡藏刀，張可頤飾演的安茜八面玲瓏，佘詩曼飾演爾淳城府甚深，加上陳豪飾演的侍衛孔武、林保怡飾演的御醫孫白?，眾人在后宮的明爭暗斗中身不由己，在爾虞我詐的漩渦中如履薄冰。

TVB劇多年來形成一個不成文的怪現象，觀眾總覺得合家團聚的大團圓結局才叫做劇終。但《金枝1》的結尾是玉瑩和孫白?被燒死，安茜中箭生死未卜，如妃獨留宮中，爾淳跟孔武逃出生天……對於這種悲劇結尾，但人物又沒有全死光的故事，觀眾總是一廂情願固執地認為未完待續，所以在2004年年底萬千星輝頒獎禮上，監制戚其義和編劇周旭明就屢屢被追問何時開拍續集，此后數年，兩人的答案始終是——不拍。

當媒體已逐漸淡忘《金枝1》時，戚其義和周旭明卻在2011年宣布要開拍第二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個違背兩人意願的決定。2011年初，“電訊魔童”王維基加入香港電視圈的混戰，從TVB挖角超過100位台前幕后，而佘詩曼、廖碧兒、林保怡、宣萱等人相繼離巢，TVB青黃不接之余又經歷了股權變動，正所謂軍心亂了，隊伍不好帶了。在這滑落谷底的一年，TVB急需打一劑強心針。在當年11月的節目巡禮上，TVB一口氣推出《金枝2》和《沖上雲霄2》兩部重頭續集，目的無非是一方面吸引廣告商，另一方面穩住小生花旦。不難想象，《金枝2》就是充滿利用價值，寄望重振輝煌的命題作文。

2011年10月，周旭明在微博公告天下，“在這告訴大家，《天與地》終於可以‘出街’了！現在正忙著《金枝2》的故事。”他當時正因為另一部作品《天與地》被壓箱底長達兩年，而對TVB充滿怨念，連續一周在微博炮轟TVB宣泄內心不滿。幾天后周旭明又寫道：“《金枝2》在人家眼中就是要再造傳奇，逃不了……”不想寫但又要寫，不想輸給前部又要再創經典，讓觀眾翹首期盼的《金枝2》，在戚其義和周旭明心中是不得不啃的硬骨頭，如同后宮妃嬪的身不由己。

枝離破碎

等不到佘詩曼，錯過《金1》的蔡少芬救急

TVB給戚其義和周旭明的時間不算寬裕，下達命令沒多久就要應付11月的節目巡禮，要拍好宣傳片，所以兩人兵分兩路，周旭明忙著創作劇本，戚其義就負責找人。最先敲定的是“如妃”鄧萃雯——《金枝1》中唯一留在后宮的女人。鄧萃雯回憶說：“2011年年中，當時戚其義還沒有拍完《4 in love》，他某天突然問我要不要拍《金枝2》，說得好像如果我不拍《金枝2》就沒有辦法開拍一樣，讓我有一種為了這部劇（而演）的使命感。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對手有誰？劇本怎樣？一無所知。”

入行近30年的鄧萃雯，彼時隻跟戚其義、周旭明合作過一部劇，就是《金枝1》。“我跟戚其義說，不想重復自己。《金枝1》之后有很多內地宮廷劇找我，我都沒有接，因為覺得當年的如妃太精彩了，如果不能超越倒不如不拍。”念及舊交情，鄧萃雯還是答應接下續集，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戚周二人從來隻愛固定班底，因為他倆有特定的合作模式，如果選用沒有合作過的演員，一時半會很難磨合得好。戚其義最初是希望能重聚《金枝1》的演員班底，可是黎姿一心相夫教子，張可頤又決心投入王維基麾下，林保怡跟TVB“積怨”已久鐵定離開，唯一有可能加盟的是跟TVB關系友好的佘詩曼。但忙著進軍內地市場的佘詩曼，因為《金枝2》的開拍時間沒有辦法確定，導致她無法空出檔期來出演，盡管戚其義和周旭明為了等她，不惜調整拍攝計劃，但最終都心願落空。佘詩曼在宣傳《天與地》時，曾遺憾地承認自己沒有檔期，也對戚其義和周旭明的誠意表示抱歉。

在找不齊主演的情況下，戚其義想起了曾多次合作過的蔡少芬，臨時找她救火。

蔡少芬接受採訪時說：“其實我最想拍的續集是《天地豪情》（1998年她憑此劇奪得TVB“視后”），戚其義在拍攝《金枝1》時就找過我，不過他把故事說得很像‘鬼片’，我一聽就覺得很害怕不想接，后來因為沒有檔期就沒有演，反而去演了一部內地劇遇到現在的老公張晉，所以我不后悔。2011年我生下大女兒沒多久，戚其義跟我聊天，說要拍《金枝2》，大家認識這麼多年，我就答應接了。”

確定兩位女主角后，放下心頭大石的戚其義和周旭明開始全力創作劇本。“《金枝2》……難嗎？……果真應驗乃自作之孽？……既是續寫，又是新作，往績是動力，更是個包袱……”從周旭明微博上述這番文字不難看出，他對於創作的糾結和苦心。

當他決定《金枝2》不寫宮斗時，就已經預感到觀眾不會買賬，也肯定有很多人會期望而來，失望而歸。“首輯回響后，9年來題材類型呼應者內地香港皆見，而當日不寫續篇也是當然，從來好故事就必結構完整，何來延續需要？也抗拒同一劇名又（同一）演員旗號下的另番創作，賣假藥味太濃。承認今所覓之續集出路有點偏鋒，但總算是穩中求變。”開始構思《金枝2》的兩個月后，周旭明在去年1月承認自己陷入瓶頸，陷在續寫還是新作的拉鋸中進退兩難。

期間，戚其義和周旭明還分身宣傳新劇《天與地》和《4 in love》，同時密鑼緊鼓籌備《金枝2》的開拍。可是，在2012年3月12日開拍的《金枝2》，直到開拍前一個月，除鄧萃雯和蔡少芬之外的第三位女主角人選，依然是懸空的。有意加入的花旦不少，但戚其義都覺得不夠合適。

當年2月，伍詠薇主動敲開戲劇總監曾勵珍的房門，自薦參演淳太妃宛琇，還表示不介意如新人般先去試戲。周旭明覺得她能勝任，戚其義才首肯讓其加入。

可是，因為花旦們都分身無暇，加上TVB鬧花旦荒，此番《金枝2》連配角人選都很傷腦筋。盡管苟芸慧廣東話不標准，港姐出身的葉翠翠也不算實力派，都分到了戲份重的大配角﹔而像龔嘉欣、梁嘉琪、陳嘉嘉、關婉珊這些幾乎沒啥知名度的小花，同樣被“破格提拔”，在《金枝2》中佔有一席之地。

“后宮”心經

美麗謊言才是生存之道

《金枝1》講的是宮斗，《金枝2》則在於“情”字，其實是一部清裝宮廷愛情劇。故事看似講述陳豪飾演的昆曲名伶入宮演出，結果勾動后宮寂寞女兒心，不過戚其義和周旭明的故事又怎麼可能會那麼淺薄？男歡女愛的背后，其實充斥著謊言，要表達出流言蜚語能致人於死地的強大威力。同樣是以達到傷害別人為目的，但語言無形的殺傷力要比設計陷阱高級許多。

戚其義接受採訪時說：“其實說話的方式很多，比起實際行動，利用語言去傷害一個人，有時更加恐怖。套入現代人的思想，動聽的語句是修養的表現，偶爾美麗的謊言才是生存之道。”其實就算是拍《金枝2》的過程，也少不了許多善意謊言，蔡少芬和鄧萃雯就爆料稱，戚其義和周旭明才是“后宮”的大Boss。

蔡少芬：戚其義編故事“騙”檔期

合作了8部電視劇的蔡少芬，坦言戚其義每次哄她拍劇都是花言巧語，說得精彩萬分，“說想法和真的演是兩回事，每次找你說的是一個故事，但拍出來就完全不一樣。就像他跟我說《金枝1》，完全是個鬼片，說一個宮女跟太監死在宮中，於是大家調查凶手，搞到好像懸疑片一樣。真實情況是他連劇本都還沒有，就先編一個故事請君入瓮，先‘騙’到你的檔期，然后才開始籌備。可能這就是他用來用去都是一個班底的原因，我們都習慣了。周旭明總是很晚才給劇本，拍的時候難免手忙腳亂非常趕，台詞也寫得很刁鑽。雖然困難但也很有滿足感，拍出來很有美感，所以就算有小不滿，也會照樣接受他們的安排。”

鄧萃雯：周旭明一句對白要五個意思

誤會大多時會引發連鎖反應，由於不解或是猜疑導致以訛傳訛，所以個性直率的鄧萃雯就會有話直說。“我遇到劇本不理解時就會直接問戚其義和周旭明，我個人對周旭明這樣的創作模式也是有疑問的。他有時候太文藝，內心描寫太復雜，有一次他寫給我一句對白，潛台詞寫了要表達五件事，但對白只是‘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看完之后我很困惑，打電話跟他說，沒辦法隻靠這句對白就表達五件事，我演不出來。他聽完之后就說他很理解，然后就放過我了。”

欲益反損

零劇本令演員焦慮，華麗服飾被浪費掉

開拍當日，故事的分集大綱仍未完成，讓鄧萃雯心裡七上八下的。“拍攝的時候零劇本，我根本沒辦法准備。續集有大家的期望，又是難度這麼高的角色，開拍前卻連一集劇本都沒有，對我這種太較真的演員來說，感覺非常不踏實，我完全沒有辦法投入到《金枝2》中。”僅是簡單的幾次討論，鄧萃雯就被趕上梁山，因不能掌控全局不自禁出現焦慮的情緒。“蔡少芬跟戚其義和周旭明合作了好多劇，他們合作無間，蔡少芬也很習慣他們這種臨時給劇本的模式，但我不同，我只是跟他們合作了《金枝1》。”

鄧萃雯說，當初拍《金枝1》前是已經有了1至20集大綱，也有初稿，所以那時她淡定許多，但《金枝2》很痛苦，連續拍攝之下，每天隻拿到后一天的劇本。“幾乎隻有一天時間讓你准備，屬於零劇本，這讓我很害怕。從演近30年，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這不是挑戰而是痛苦，因為演戲是需要參與創作，需要時間醞釀的。”

同一時間，編劇周旭明在跟時間競賽，伴著威士忌和雪茄，在一個又一個的不眠之夜中苦思冥想。盡管時間緊迫，周旭明仍極力保証劇本得有他拿得出手的水准。蔡少芬是這樣形容這對跟她合作了8部劇集的老搭檔的，“戚其義跟周旭明很怪，周旭明給劇本總是很趕，快要開拍了劇本還沒有到手，但戚其義拍戲是喜歡一次過的，他不喜歡一場戲切開很多次拍，他喜歡流暢地拍整場戲，對演員的要求非常高，你不能頻頻NG。”

可是，劇本不全會造成另一個麻煩，就是演員不確定哪一種表演方式才是最好。蔡少芬透露，有一場跟鄧萃雯起爭執的對手戲，雙方的表現都很盡興，自己也覺得挑不出毛病，但拍完之后，戚其義提議重來一遍。“他說想看看用內斂一點的方式演繹，他說他也不確定哪一種更好，要等我拍完回去再想想，看哪種更適合。”

TVB希望《金枝2》能重振輝煌，於是砸錢讓劇組轉往橫店拍攝了一個月。但眼尖的觀眾都看出來了，續集的服裝明顯不及前作華麗，除了這次主打素雅，而且多是春夏季節的服飾之外，還有劇本來得太晚導致的先天不足。

鄧萃雯說：“因為沒有人知道結局，設計服裝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該怎麼創作，拿著預算款卻省著花，怕太早花掉了預算，后面會不夠錢。等到拿齊劇本放手開始做衣服時，已經基本沒時間了，所以后面做的很多好看的衣服，幾乎都穿不上，就算穿了也只是過場的戲份，很可惜。”

孽藏異色

體制下各種不滿，戚周決意離開TVB

2012年7月中，《金枝2》完成了在橫店的拍攝，劇組上下才算是真的鬆了口氣，不過緊張的后期制作隨之展開。戚其義用了大半年時間做后制，是為了慢工出細活﹔搭檔周旭明創作過程中在微博回想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經歷，下定決心要離開TVB，而且跟戚其義一同離開。外界猜測他們要投奔王維基，但是思前想后，兩人還是決定要自組公司。

2012年12月17日，TVB萬千星輝頒獎禮上，壓箱底的《天與地》在全香港市民“一人一票”的全新投票機制下，拿到“最佳劇集”大獎，可這依舊沒有挽回戚周二人決意離開的心。在TVB服務超過18年，深明體制下無法實現自己預期的效果，所以要想辦法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戚其義承認要好好反思，“為什麼作品叫好叫座但是沒有好收視”？周旭明也表示，在他心中“最佳劇集要有更高的收視率”。對於離巢，戚其義的心境是，“現在是我最好玩的階段，最自由了。我希望做些不是我習慣做的，例如電影、廣告，希望更上一層樓，也可以教育下一代。”其實，正如周旭明為《金枝2》巡禮片寫的畫外音：“欲孽藏異色，金枝復沉淪”，TVB猶如后宮禁苑，留下來隻會沉淪其中繼續糾纏，如《金枝1》大結局中爾淳及孔武般攜手逃離，才是獲取自由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