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遠不敵《你的名字。》 一部零對白"慢"動畫在敬畏什麼

■本報記者 張禎希

由吉卜力工作室與荷蘭導演邁克爾·度德威特合作完成的動畫電影 《紅海龜》 前不久在日本上映。這部“混血”動畫並未重現吉卜力過往的票房榮光，《紅海龜》 票房僅為9459萬日元(約合人民幣614.84萬元)，首日售票僅4232張，在同期上映的動畫電影《你的名字。》 《聲之形》 的圍剿下，票房慘淡。而與之形成對比的則是 《紅海龜》 的口碑極佳。《紅海龜》 被影迷贊為一部散文式的成人童話，充滿哲學意味的生命故事與簡約清新的畫風相得益彰。

作品講述了因海難漂流到荒島的男子與一隻紅色海龜的奇遇故事，在日本上映前，該片就斬獲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特別獎。制作人鈴木敏夫透露 《紅海龜》 是一部“慢作品”———構想10年，制作8年﹔而業內人士與動畫迷則將其視為一部“劃分時代的作品”———這是去年威尼斯電影節上吉卜力靈魂人物宮崎駿宣布隱退后，工作室推出的首部作品，也是吉卜力工作室首度與海外聯合制作的作品。

《紅海龜》 推出的同時，日本電影史最佳動畫電影 《千與千尋》 也於同期播放，為新片造勢，兩個時代代表作的正面交鋒亦是一道風景。

與宮崎駿作品中金句頻出、人物形象精致的風格不同，時長80分鐘的《紅海龜》 沒有任何對白，甚至連人物的面部表情也是模糊的，但該片對人生的思索與對自然的愛意卻與吉卜力過往的作品一脈相承，套用導演度德威特的話來說：“想要通過作品傳達的是對自然和人類生命的深深敬畏。”而在這個節奏加速的時代，一部零對白，幾乎無表情的動畫作品，有多大的市場空間？ 也成為 《紅海龜》 拋出的一個問題。

有“魯濱遜式”的開頭，卻並非一個求生故事

在講述《紅海龜》靈感來源時，度德威特說：“我並不想創作一個求生的故事。當你孤身一人的時候會怎麼做？你想回家，為了回家可以不擇手段，你想回到真正歸屬之地。”《紅海龜》有一個“魯濱遜漂流記式”的開頭，卻有著魔幻主義的走向。這一次“魯濱遜”並未“回到來處”，卻用充滿神話色彩的方式成為一場生生不息傳奇的起點。

一場暴風雨將男人沖刷到一個無人小島，小島沒有人煙，卻充滿生氣，蘊藏著一切供人飲食與起居的物資。不過，思鄉心切的男人並不滿足困守於此，風平浪靜之后，他不斷制造木筏試圖離開小島。然而男人每一次出發都會遭到一隻巨大紅色海龜的破壞，紅海龜不斷撞毀船身，撕毀船帆，一次次將男人逼回到岸上。人與海龜之間有過針鋒相對的對抗，但久而久之，他們形成了一種伴隨關系，最終，海龜脫下巨大的殼變成了一個女人，而男人也將最后一張還未完成的木筏推入海中，兩個生命選擇相互陪伴，在小島上繁衍生息，開始下一場生命的輪回……

有評論認為，作品力圖折射的是人與自然，人與自我心靈相處的故事。而用清新簡約的畫面勾兌出深刻的哲思正是度德威特一貫的風格。這位出生於1953年的荷蘭藝術家，早年曾進入英國薩裡藝術與設計學院學習，其間觀看了大量東歐動畫藝術短片，並從宮崎駿與俄羅斯動畫大師尤裡·諾爾斯金等人的作品中汲取養料，學成后，度德威特從事過商業動畫制作，但很快對這種快餐式且創意受限的創作方式產生厭惡，開始投入到展現個人風格的藝術短片創作之中。十幾年前度德威特的一部8分鐘動畫短片《父與女》摘得了第7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短片獎，正是這部作品奠定了度德威特簡單卻極具深意的敘事風格，也讓宮崎駿嗅到了這位同行瀟洒靈動的畫風背后，詰問生死意義的哲學野心，並放出惺惺相惜之詞：“如果要合作吉 卜力工作室以外的動畫人，我一定會選擇度德威特。”

“自然”與“輪回”是度德威特作品的永恆母題

“自然”與“輪回”是度德威特作品中被反復咀嚼的母題。

同樣講述愛的輪回的 《父與女》，可被視作《紅海龜》的雛形。《父與女》運用了質朴的素描畫法，內容卻堪比催淚瓦斯。雖然名為“父與女”，但動畫中的父親僅僅在開頭與結尾處出現，全篇都是女兒騎著象征生命意義的自行車不斷趕路，並且思念父親的畫面。在一個秋日的傍晚，父親與女兒一起騎著自行車，一路穿過林間小路，草地與高坡，來到湖邊，父親登上小船便一去不返。從此女兒每天騎著自行車來到湖邊等待父親，隨著單車不斷地來來返返，小女孩逐漸為人婦，為人母，並漸漸老去。直到有一天湖面終於干涸，她走到沉睡在湖底的小船邊，默默躺進小船，再度感受父親的溫暖。而在夢中，她慢慢回到了童年，終於和父親再次擁抱。

度德威特說，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他喜歡情緒飽滿的作品，卻並不喜用台詞或者微妙的人物面部表情去刺激觀眾的情緒，而是通過作品中人物的動作、所處環境與作品的敘事方式來調動人們的心緒，他點出自己的動畫作品與其說是在講述一個個故事，不如說是一部部動人的樂章。在他的作品中，人物的動作仿佛踏著鼓點，極富韻律，而對自然的表達更是深情而豐富，即便是在畫風極簡的《父與女》中，他仍然著力表現空中失群的飛鳥，林間肆意生長的芒草，賦予這些常見的自然之景以隱喻色彩。而這次有了吉卜力藝術指導高?勛的保駕護航，《紅海龜》 在自然的描摹上更為亮眼，靜謐的竹林、海浪沖刷的巨石以及人在透藍海水中漂浮的唯美構圖，為這部帶有強烈歐洲動畫色彩的作品更添了一層東方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