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人类史》的作者大卫·克里斯蒂安曾这样形象地描述人类在宇宙历史中的位置:假如将整个130亿年的宇宙演化史简化为13年的话,那么人类的出现大约是在3天前。最早的农业文明发生在5分钟前,工业革命的发生不过6秒钟以前,而世界人口达到60亿、第二次世界大战、阿波罗登月都只不过是最后一秒发生的事情。
这本书虽然名为“人类史”,却从遥远的宇宙开端说起。这一定会让很多读者对这种历史框架产生疑问,认为它过于宏大了——而且似乎是为了宏大而宏大。人类历史在宇宙进程中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那么“人类史”为什么从大爆炸开始呢?
为了回答这个疑问,我们不妨暂时把《极简人类史》颠倒过来,先看“最后一秒”。
“人类世”是2000年后地理学界新近提出的概念。这一概念认为:自20世纪以来,地球进入了一个新的地质时期——人类世。这个时期的主要特征是,地球上一个单一的生物物种——现代智人——活动,开始对地球的生态、地貌、大气、水面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从时间上看,人类世对应的时间就是宇宙“13年历史”的“最后一秒”。
正是在这“一秒钟”,人类拥有了可以影响一颗行星的能力,把自己和宇宙的大尺度联通了起来。而整部《极简人类史》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照:在这“最后一秒”中发生的事情使得人类可以用全新的视角看待自身,看待自己所处的星球,看待“这一秒”之前的“十三年”发生的一切。因此,《极简人类史》中从大爆炸到21世纪的所有讲述,可以用来解答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造就了人类改变地球环境的能力?
这就需要从宇宙大爆炸讲起。因为人类文明所仰赖的一切物质、能量,需要追溯到宇宙形成之初。所谓的文明,说白了,就是人类支配这些物质与能量的能力。如果把《极简人类史》的讲述画成一张图表,就能发现克里斯蒂安的“大历史”无非说了关于人类的这几件事:物质基础、地球地理条件、人类生产方式沿革。
其中,人类生产方式沿革是《极简人类史》的重头戏。作者把这一过程分为了三个阶段,即采集狩猎时期、农耕时代,以及工业革命后的近现代。纵观三个时代,人类人口规模越来越大,组织越来越密集,生产方式(如狩猎、农业种植、工业生产)、组织形式(如部落、村庄、城市、国家)和文化形式都展现出越来越复杂的总体趋势。
不难看出,天体物理学描述过的“宇宙演化”、生物学描述过的“生物演化”、人类学描述过的“人类进化”、历史学描述过的“社会发展”,在《极简人类史》中合成了同一个过程。
这种综合,不是为了满足学者的崇高美感或“知识整理癖”。上述的大手笔历史,可以令人重新思索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思索人类文明的终极意义。这本书让我们看到,人类站在无垠的宇宙和自己有限却精妙的历史成就之间,小心地拿捏着自己的骄傲和谦卑、内省与远见。
不过,我认为《极简人类史》有一个更加切近的主题:它从最宏观的尺度定义了人类的责任。它告诉我们,人类社会经过数千、数万年的发展,已经极大改变了地球的面貌。从人类开始主宰地球以来,生态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生物学过程;人类人口增长、组织复杂化,也不再是简单的社会学过程。从大历史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平均寿命一点点增长,生产效率一步步提高,这种量的积累,直接导致了质的变化:很多生物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物种灭绝,荒野成为农田和城市,大气温度上升,等等。地球历史上发生的诸多事情,其实都是人类活动的结果。
有句话说得好:“力量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到了现代,我们影响地球的能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但可惜的是,我们还没有相应的责任感来匹配我们的超能力。学科的分立、思维的局限让我们不易看清人类活动的大趋势,而只有清醒地认识大趋势,我们才能保护好自己的文明。所以,《极简人类史》代表这样一种意识:我们在地球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产生质的冲击。既然我们有了影响一颗行星的力量,就有了严格律己、维护好这颗行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