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退休后,我想接他们从县里搬到大城市来,条件更好,也方便照顾。但三番五次动员,总不愿意,理由是,换了陌生的环境,住着不习惯。我知道,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母亲喜欢在院子里栽花种菜,家里一年四季鲜花常开,果蔬不断;父亲则喜欢做木器,家里大大小小的器具都是他DIY的成果。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平淡却幸福。
父亲和母亲都生在农村,虽是邻县,却相距不远,而且门前都有一条大河经过。川流不息的河水、春华秋实的田野和竹篱茅舍的农家,成为他们记忆中最熟悉的风景。父亲和母亲家境相似,祖父和外祖父早逝,家里孩子又多,经常缺衣少食。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人从小就洗衣做饭,帮着干农活,十分勤快,在学校也成绩优异——如果当年不是受文革十年的影响,他们都应该有更多、更好教育深造的机会。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年少坎坷的经历让他们有许多的共同点,吃苦耐劳,心灵手巧。
千里姻缘一线牵,父亲和母亲的相识是一次偶然,但结果却是必然的。因为那时的父亲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写一笔好字,二胡也拉得不错;母亲恬静美丽,温柔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彼此一见钟情,心心相印,哪曾料想,人生路上还有多少风风雨雨?
毕业后母亲到了县里工作,父亲到了市里,相距四十公里。而这成为父亲母亲共同生活的最大障碍。对此,母亲难免忧心忡忡:“两个地方离得太远,怎么办呢?”父亲则信心十足地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事实上,结婚后,父亲母亲就长期两地分居,长达十多年。那时交通不便,周末只有一天休息时间。父亲要骑自行车来回往返八十公里,常常是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奔波劳累可想而知。母亲在工作的同时操持家务,还要一个人抚养我,真正是含辛茹苦,任劳任怨。晚上常常是我睡醒一觉,母亲还在灯下缝补衣服。
天有不测风云,在我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父亲生病住院,母亲请了假到市里照看父亲,只能把我临时托付给乡下的表姐照顾,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母亲柔弱的双肩上。每半个月,母亲还要回县里来看看我,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个月。母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父亲下定决心要调到县里来。
那时候,县里的单位屈指可数,要调动工作真比登天还难。不知跑了多少路,磨破了多少双鞋,费尽周折,打听到一所学校需要人,父亲才如愿以偿地调回来,全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每到周末,父亲母亲就带上我一起出去郊游、爬山或者逛公园,度过了一段温馨浪漫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在我上高中那年,母亲又意外受伤,卧床不起,只能在家休息。父亲忙前忙后,求医问药,无微不至,还要辅导学业繁重的我,操心得头发也白了许多。直到半年后,母亲终于慢慢恢复起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四十多年过去,父亲母亲都已步入老年。他们经历了物资匮乏的年代、十年浩劫的影响,改革开放的巨变,现在终于可以安度晚年。他们的故事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场景,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普通平凡得像江河里的一滴水,却是中华大地上老一辈人生经历的共同缩影,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朵朵浪花都是汇聚的力量,点点滴滴都是责任担当。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父亲母亲从相识相知到相守相伴,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爱如深海,情比金坚,让家成为一个幸福宁静的港湾,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一片共同撑起的蓝天。
愿天下所有的父亲母亲永远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