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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筆記”作者:文章其實是論壇演講稿(圖)

盧美慧

2015年02月27日07:27    來源:新京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返鄉筆記”作者 希望在遠方做事改變故鄉

  王磊光在家鄉登山。背景是大別山主峰天堂寨。王磊光說,希望人們說起自己的家鄉是“那裡很美”,而不是“那裡很窮”。受訪者供圖

  ■ 對話動機

  春節期間,一則題為《一位博士生的返鄉筆記:近年情更怯,春節回家看什麼》的文章(以下簡稱返鄉筆記)在網絡上迅速躥紅。讀過文章,有人被戳中鄉愁,生出無限共鳴,有人覺得字裡行間滿是“文青的矯情”。新京報記者對話作者王磊光,解析文章爆紅背后一名鄉村青年對故鄉的愛與憂愁。

  王磊光,80后,湖北羅田人,上海大學文化研究系在讀博士。

  解剖鄉土中國的一個樣本,才發現多了物質,少了精神。自給自足、守望相助的鄉村生活一去不復返了,農民不再種地,而是在城市討生活,中國農村的凋零已是不爭的事實。拿什麼來拯救你,我的小山村?

  網友@疑似學者評《返鄉筆記》

  走紅

  文章還有未盡之語

  新京報:為什麼想到寫這篇文章?

  王磊光:這是2月1日我參加一個論壇的演講稿。因為每次回家過年都有意把一些見聞記錄下來,這次算是有個梳理。“返鄉筆記”應該是數次的總結。

  新京報:對於后來文章的火爆沒有想到?

  王磊光:完全沒有。演講后,有媒體的公號負責人聯系我導師,問能不能轉載這個文章。沒多久閱讀量就100000+了。

  新京報:之前接受採訪時你將文章走紅網絡歸因於媒體,現在看來,有更深層的原因嗎?

  王磊光:媒體肯定是一方面。細想的話,受關注一個因為是時機,正好趕上春節,成千上萬人返鄉,不能回的也“每逢佳節倍思親”。另外咱們國家有9億農民,從這個群體中走出的人也很關注農村話題。

  新京報:有種聲音說,文章走紅是農村知識青年開始掌握話語權的一個表現?

  王磊光:“掌握話語權”的說法太夸張,無論在城市還是農村,話語權從來不是由農村知識青年掌握。但與父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沉默相比,這個群體開始發聲了,這是個好事。

  新京報:整個文章有什麼未盡之語嗎,有哪些遺憾?

  王磊光:寫文章時我就特別想說農村50歲以上的這輩人。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是和國家最缺乏聯系的一群人,農村的老人越來越多,養老體系的建設還不完善。這是我最憂心的,時間關系,這部分沒寫,是個遺憾。

  更讓人悲哀的是:農村的日常生活充滿著深刻的悲劇……現代生活是一種讓人心腸變硬的生活。

  ——王磊光《返鄉筆記》

  初衷

  希望城市人了解鄉村現狀

  新京報:文章發表后有贊有彈,怎麼看待引起的爭議?

  王磊光:每個人看待故鄉的視角不同,誰都有發表見解的權利,有爭議很正常。

  新京報:有人撰文反駁文中觀點,哪些觀點會讓你覺得受到了誤解?

  王磊光:文中我提到了“知識的無力感”,但是有人就把概念置換成“讀書無用論”來批判,讀書無用論本身的概念是能不能為自己帶來利益,類似就業或者直接創造財富。而我的無力感來自能不能改變家鄉,這個標准給混淆了。對於文中引起爭議的部分語句,只是客觀敘述,並沒有價值判斷在裡面。

  新京報:不考慮后來的傳播,寫這篇文章的初衷是什麼?

  王磊光:當時做這個演講是在上海,聽眾是關注農村建設問題的人士。想法很簡單,讓人們了解鄉村現狀。

  新京報:你覺得寫作目的達到了嗎?

  王磊光:從覆蓋面和討論熱度來講,大大超過預期了。

  大家拜年,不再是為了親戚間互相走動,饋贈禮物,交流感情,而只是為了完成傳統和長輩交代的一項任務。

  ——王磊光《返鄉筆記》

  糾結

  物質衡量一切是種悲哀

  新京報:在你眼裡故鄉是什麼,故鄉人眼中,你又是什麼形象?

  王磊光:我不太希望外界關注我本人,還是更多關注鄉村吧,這個問題還是不答了吧。隻能說現在大學生越來越多,他們也是鄉村的一部分,他們也必須接受鄉村標准的評判,不過這個過程不會太長,也就是春節這幾天。

  新京報:這個評價標准是什麼?

  王磊光:很悲哀,我們生活在一個物質衡量一切的時代。這個標准在農村更勝,農村蓋房子買車娶媳婦。人們想過好生活的意願無可厚非,但為此攀比或委屈自身,不值得。

  新京報:你在接受這種評判時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應對?

  王磊光:談不上應對,只是去接受村裡人對你的指點和評價,這個很難改變。回到家鄉,除了必要的親戚往來,我一般是在家讀書、看電視,跟村裡的人談不上很深的交流。

  新京報:你在文中提到,農村社會多靠老輩人維系情感,有一天老輩人不在了,這種聯系也將不復存在。

  王磊光:人情淡薄是鄉村生活的悲哀所在。人們忙著奔日子,無暇經營人情。春節回鄉也多是走走過場,過往那種特別緊密的聯系是沒有的。

  “有故鄉的人回到故鄉,沒有故鄉的人走向遠方。”我很慶幸我有故鄉,可以隨時回去,尤其可以回家鄉過年。因為我的根在那裡,我的親人在那裡,我的生活經驗和記憶在那裡。

  ——王磊光《返鄉筆記》

  鄉愁

  “愁”更多是對故鄉命運的憂慮

  新京報:說到鄉愁,一個事實是打工和離開鄉村的確帶來了更好的生活,所以有人說,鄉愁是將原來的農村文化理想化,你怎麼看?

  王磊光:鄉愁這種東西本身就帶著背井離鄉的人對故鄉的眷念,其中有感性或詩意的表達,但從學術的角度,我沒有回避過家鄉出現的任何問題。在我們的時代,這個“愁”裡美化只是很少的部分,更多是對故鄉命運真正的憂慮。

  新京報:“近鄉情更怯”是文章本來的題目,讓你感到“怯”的根源是什麼?

  王磊光:其實有很多種情感在裡面。比如回到家鄉,發現父親一下子變老了。或者寨子裡某個從小看我長大的長輩說沒就沒了。有的人即使春節子女也不回鄉,好多空的房子,沒有人管的老人和孩子,心裡會難受。也會想,生於斯長於斯,根本沒為家鄉做過什麼。驚愕、愧疚、遺憾、無奈。“怯”字挺好,所有情緒都在裡面了。

  新京報:有人調侃,“文人”的故鄉和普通人的故鄉是兩種模樣,你認同這個觀點嗎?

  王磊光:古代文人念及家鄉多是詩意和情思,但現在這個年代物質衡量一切,城市便利、富有,農村偏僻、貧窮,標准是單一的。這不是個對錯問題,時代背景不一樣。

  新京報:知識青年看待故鄉會不會比常人多上一層鄉愁?

  王磊光:我不覺得這個時代的知識青年和普通青年看待故鄉有什麼不同。網上有人調侃“鄉愁”,說這是矯情。但我認為對更多人來說,這裡沒什麼刻意美化,故鄉聯結著親情和過往生活的記憶,鄉愁是一種客觀存在。

  新京報:會經常跟城市中的朋友們聊起故鄉嗎?通常如何描述?

  王磊光:除了跟導師、同學學術上的探討,跟城市的朋友們說起家鄉我更多的是贊美。我的家鄉地處大別山風景最秀美的一帶,我們那個村子是桐花開得最漂亮的地方。我都會這麼介紹。

  回家究竟看什麼?其實真的沒有刻意去觀察,但是很多事情卻不停地往你心裡撞,也就有了很多感受。越看,對鄉村的未來越迷茫。

  ——王磊光《返鄉筆記》

  未來

  農村不該在城市裹挾下發生變化

  新京報:有種觀點是,未來農村社會的社會關系會徹底崩盤,你認同嗎?

  王磊光:我不認同。整個20世紀,農村的全部歷史就是苦難。但之后農村社會的關系還是慢慢重建起來,然后又是現在的崩壞期。我覺得這是發展的必然,未來鄉村必然會經歷陣痛和重構,形成新的社會關系,展現出另外的面貌。

  新京報:在你看來這種新的社會關系會是什麼樣的?

  王磊光:小有所養,老有所依。人與人相互信任,聯系更緊密。農村能以自身環境或資源方面的吸引力,讓人們真正願意留下。

  新京報:你是樂觀派?看文章感覺你屬於悲觀的。

  王磊光:樂觀是對未來,悲觀是覺得現在看來,所有的問題還是無解的,讓人迷茫的。我們這代人可能看不到未來鄉村變好的那天了(笑)。

  新京報:在很多人看來,城鎮化是一個趨勢,農村凋敝並伴隨著農村文明的衰退是必然的,你怎麼看?

  王磊光:短期看來,這種必然性是成立的。但長遠看,必然會有新生的農村文明出現。

  新京報:其實最近幾年關於農村的建設,政府和民間的嘗試都有不少,你覺得鄉村建設的可用路徑有哪些?

  王磊光:我很關心這方面的話題,也知道政府和民間組織這幾年在鄉村建設上有一些努力,但效果並不理想,一些致力於改變鄉村的民間組織甚至遭遇合法與否的困境。

  我的導師王曉明教授曾說,未來鄉村建設的主戰場不隻在鄉村,也在城市。我覺得建設鄉村肯定是政府和民間力量的聯合。

  農村也不可能像過去一樣,是在城市的裹挾下發生變化。農村應該自己成為主體,這樣才有發展的原動力。

  新京報:文章開頭你提到“有故鄉的人回到故鄉,沒有故鄉的人走向遠方。”你覺得自己的未來是屬於故鄉,還是屬於遠方?

  王磊光:我的未來肯定免不了在故鄉和遠方穿梭,候鳥式的。如果說希望,我希望未來的我是在遠方做著為改變故鄉而努力的事。

  新京報記者 盧美慧 北京報道

(責編:易瀟、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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