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院版畫系主任王華祥:版畫創作需"帶著工具去思考"

　　澳大利亞 Rew Hanks《船長和小兔子》

　　西班牙 納蘭霍《廢墟》

　　蘇新平 《木樁與馬》

　　英國David dobson作品

　　12月2日，“首屆國際學院版畫聯盟展”在南京書畫院金陵美術館開幕。而早在9月下旬，由中央美術學院發起的“國際學院版畫聯盟”在北京成立，並於太廟藝術館舉行了“首屆國際版畫聯盟邀請展”，共展出了140余位國外藝術和80余位國內藝術家所創作的700多件版畫及版畫概念藝術作品。國際版畫藝術旋風開始在國內由北向南勁刮。

　　就此，本報記者近日聯系到了“首屆國際學院版畫聯盟”主席、中央美院版畫系主任王華祥，請他暢談該聯盟成立的緣由和意義、當代版畫的發展狀況以及版畫的鑒藏要旨。　　文/圖 廣州日報記者江粵軍

　　現狀：

　　畢業生無法以版畫家的身份去安身立命

　　廣州日報：“國際學院版畫聯盟”成立的動因是什麼？

　　王華祥：20世紀80年代后期，我剛畢業留校時，系裡組織老師們的版畫到王府飯店售賣，好像是二百多元人民幣一張，但顧客嫌貴，還說看不懂。不過當時國內其他畫種也不好賣，藝術市場還沒有發展起來。三十多年過去，其他畫種獲得了藝術品市場的青睞，價格成百上千倍地飆升，版畫卻一直比較沉寂。偶爾有像安迪·沃霍爾和倫勃朗那樣的國際巨星傳出天價信息——倫勃朗的版畫幾十萬歐元一幅，安迪·沃霍爾的版畫幾千萬歐元一件，人們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名氣和價格上，而忽略了這些巨星們的天價作品都是版畫這樣一個事實。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這個局面的呢？

　　一是版畫的復數性。版畫可以像印鈔機一樣印很多張，人們懷疑它不是原作，懷疑它印刷數量很多，因此，認為沒有太大的收藏價值和投資價值。而其實版畫上有簽名就是承諾，有印數就是原作。至於收藏價值，與其他藝術門類無異。

　　二是版畫從誕生之日起就與真實為“敵”——版畫創作必須提煉或破壞真實，以獲得版味與形式意趣。但對今天中國的普羅大眾來說，版畫的這一特點顯得太“高冷”了，大部分人更喜歡畫得像照片一樣真實的油畫和像實物一樣的照片。

　　其實，版畫專業出身的大師俯拾皆是。國內當代藝術名家中，徐冰、方力鈞都是版畫專業出身。而就版畫本身而言，畢業生們卻無法以版畫家的身份去安身立命，獲得社會認可。因此，在當了版畫系主任以后，我覺得自己有責任為版畫的生存與發展出一點力。我也相信，版畫的生命力非常強，當印刷術這麼發達以后，版畫仍然在全世界范圍內保留下來，可見其有著獨特的藝術魅力。一旦人們了解了版畫的獨特性價值，它的絕對優勢——“分享性”，就會凸顯出來：一幅畫可以讓數十人或數百人分享，人們可以花最少的錢擁有最珍貴的名家原作，這比那些流水線國畫要好上千倍。人們可以接受批量復制的奢侈品、手機，對版畫的接受度卻不高，主要還是認識不夠。我想隻要加強對版畫的宣傳力度，普及版畫知識，把全世界的優秀版畫拿到中國來，讓更多人看到版畫的豐富性、趣味性和獨特性，就會慢慢消除偏見，認識到版畫的藝術價值和經濟價值。由此，我們產生了成立“國際學院版畫聯盟”想法。　　碰撞：

　　版畫各有特色 傳統“老三樣”仍受青睞

　　廣州日報：為何這個世界版畫聯盟是一個學院聯盟呢？

　　王華祥：由於版畫市場一直不夠活躍，創作者主要以學院裡的老師和學生為主力。因此，無論國內還是國際，最前沿的、最有探索性的、成就最高的版畫作品，多半都出自美術學院。因此，我們說國際版畫，主要就是指國際學院版畫。

　　廣州日報：能夠得到全球版畫界的支持和響應的原因有哪些？

　　王華祥：首先，我相信國際版畫界會對中國充滿好奇，渴望交流。其次，中國版畫創作一直就具備國際水准。第三，是我對全球版畫家處境的了解。著名西班牙版畫家納蘭霍先生說：在西方畫家中，專門從事版畫的人越來越少了。韓國策展人協會主席朴天男先生也表示，韓國的老百姓知道版畫的人也不多了。可見，無論國內外，版畫都屬於被公眾和市場相對忽略的畫種，因此大家會有意願去加強聯系，獲得更多展現的機會。

　　廣州日報：本次參展的國家這麼多，從中可以看出中國版畫跟其他國家有何不同嗎？當代世界版畫發展的潮流又是什麼？

　　王華祥：中國的版畫和其他國家的版畫相比較，從題材到傳遞的思想、內容，辨識度還是比較高的，這主要是文化生態的差異所形成的區別。至於藝術面貌上，俄羅斯的版畫作品插圖感更強些，因為在俄羅斯，版畫過去一直和文學結合得很密切，插圖傳統很強大﹔而像美國的版畫作品中，會更多地使用新媒體或者拼貼，與印刷品和繪畫相結合。

　　就世界版畫的發展潮流而言，近30年來，版畫也邁入后現代主義，因此不再以造型或符號的個性化、創新性為標准，不再拘泥於具體的形態或樣式，而是以表達畫家的觀念為主要特征，這使得當代版畫藝術形成了復雜多元的局面。有意思的是，從本次展覽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雖然所有版畫家們都在談論新技術的運用，但不少國家的版畫創作，越來越傾向於注重傳統媒介了。今天，藝術家們畫草圖，確實會更多地借助攝影、電腦等技術來完成，但最終落實到創作上，大部分還是“老三樣”——以木版、銅版、石版為主。這恐怕是經過一百多年來對技術、對創新的汲汲以求之后，人們最終發現，傳統的版畫品種，作為印刷術是落后了，但作為藝術表現語言和手段，其魅力無可替代。

　　特點：

　　版畫藝術是“反模仿”的

　　廣州日報：具體來說，應該如何欣賞傳統版畫之美呢？

　　王華祥：版畫跟其他藝術門類不太一樣的地方，就在於版畫家必須帶著工具去思考。譬如木刻家要從黑白灰和刀觸去考慮創作，有的藝術家喜歡使用圓口刀，在設計黑色和白色時，就要充分考慮圓口刀的形狀、組織、方向、大小，一些灰色的地方使用三角刀，那就要考慮到刀口之間的組合，和圓口刀必須搭配合適。所以，版畫藝術本身就是“反模仿”的，對表現的對象要進行創造性轉換，以最大限度地體現工具的特性和美感。銅版畫、石版畫、絲網印刷，也都有自己的材料特性，自己的肌理質感。這就像我們寫書法時，一定要講究筆性，注意筆鋒的用力位置，是中鋒行筆還是側鋒行筆，是長毫還是短毫，硬毫還是軟毫……隻有充分發揮筆的特性，才能更好地展現書法之美。雖然今天採用電腦輸入圖形以后，也可以進行印刷、噴繪，或者做出一些毛筆、油畫或木刻刀的效果，但實際上電腦輸出仍然是在復制其他工具或形象的特點，本身形成特定的語言效果。所以科學技術在藝術領域的運用，主要體現在模仿力和模仿效率的提高，卻產生不了創造力。在這點上，傳統版畫的手工魅力是恆久的。

　　收藏要點：

　　一、收藏者要相信自己的審美能力，跟其他畫種一樣，版畫的畫面也要看起來舒服、協調、有美感才行。

　　二、作品要有內容。一件好的藝術品，畫面中要體現出創作者對生活的感悟，同時這種體驗要能夠被觀眾接收到。就像我們看一部電影，要從中感受到自己的生活，能夠將自己的情感投射到演員和故事中去。

　　三、好的藝術作品不一定反映生活現象，也可能表達的是現象后面人的精神狀況。倫勃朗的自畫像很偉大，但后來的人再畫一個自畫像，卻未必有意義。一些具有觀念性的、作者的價值觀能夠透過畫面展現出來的作品，在今天會更有價值。就像杜尚給蒙娜麗莎畫了兩撇胡子，安迪·沃霍爾用絲網版將瑪麗蓮·夢露的形象做得很波普、艷俗，都反映了藝術家的某種態度。

　　四、回到版種本身，銅版畫要有銅版畫的美感，石版畫要有石版畫的美感。就像同為石頭，玉就比普通石頭珍貴，玉本身也有品種、檔次的差別。判斷的依據是什麼？就是質感。創作者本身對某一版種具有較高的掌控能力，就會讓畫面充分呈現出該材質所特有的肌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