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秀华的家乡,你经常会被那些外貌朴实的“业余作家”们吓到,因为他们中的某一个人,随手递过来的,可能就是几十万字的书稿。小小钟祥,竟有市级以上作协会员400多人,省级以上会员40多人,其中出身农民和工人的作家超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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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钟祥诗人余秀华火了。余家小院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记者,这在当地,成了一个“事件”。但对于这样的场面,钟祥并不陌生——这个中部农业县级市,不缺作家,哪怕是成名的作家。
细细点数,小小钟祥,竟有市级以上作协会员400多人,省级以上会员40多人,其中出身农民和工人的作家超过2/3。2000年以来,乡土作家们累计出版文学作品300余部,在国家级、省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万余篇。
“种田的、做工的、养鱼的、放鸭的,还有收废品的,他们都尝试着在文学殿堂里一展抱负,这堪称钟祥一道奇特的文化景观。”钟祥作家协会主席蔡章田说。
当作家小县城里的普遍追求
随手一递,可能就是几十万字的书稿
24年后,已被列入“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的农民作家刘正权,还是会经常想起拿到第一笔稿费时的场景。那是1991年,他的处女座《竹篱笆下的故事》在《荆州报》刊出,稿费8元。
“在那之前,我投稿,最愁的是邮票钱。”那个时候,两毛钱一张的邮票,不知道断送了多少青年的文学梦。刘正权拿到稿费的第一件事,是跑到邮局,把钱拍在柜台上,“我要40张邮票!”
自此之后,初中未毕业的刘正权在文学的海洋里东突西走。写诗,“一开始连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分行的就是诗”;写小说,“挑上了小小说,当时以为短的好写”。他跟妻子保证,“给我3年时间,写不出来就去街边拉板车!”
一手拿锄头,一手拿笔头。24年过去了,已经出版十几本作品的刘正权,写出了国门,写成了名家,但他仍然是个农民,农忙时节,他会把笔一搁,回老家种田。
几乎与刘正权同时开始写作的饶秀珍,是一名插图印刷工人。1987年,她瞒着丈夫给《青年文学家》投稿,竟得了22元稿费,“要知道,那时一个月的工资才15块”。之后,文学梦因南下打工而几度中断,又几度重拾。如今,饶秀珍在钟祥的文学圈里,已成领军人物,她创作的影视作品已达数十部,其中电影剧本《桃花红,梨花白》《山里山外》等广受赞誉。
在钟祥,像刘正权、饶秀珍这样,以农民、工人身份矢志追逐文学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钟祥走访,你经常会被那些外貌朴实的“业余作家”们吓到,因为他们中的某一个人,随手递过来的,可能就是几十万字的书稿。
从钟祥走出去的,有写出《平民领袖》《布衣总理》等大手笔作品的农民作家杨道金,创作《博弈三国》《煮酒探西游》等畅销书的失业高中美术老师吴闲云,农民写百万字巨著第一人的陈军,长篇报告文学《移民大柴湖》的作者全淅林,小说被改编成多部电视剧的网络写手“匪我思存”艾晶晶……钟祥的作家们虽立足乡土,但视野却不局限于乡土,作品形式也包罗多样,诗歌、小说、报告文学、电影剧本、文学研究均有涉足。
扎堆写传帮带中的兰台遗风
写作曾是狂热的爱好,也是走出乡村的途径
在钟祥,相传为鲧治水时所筑的兰台是一个象征之地。大多数作家在归结本地文风昌盛的原因时,会将此地的文学奇观与源自屈原、宋玉的兰台遗风相连。
跟随诗文唱和、长幼传带的兰台文风,在钟祥作协最早成立的分会——郢南分会的故事中,或可一窥乡土作家群得以成形的“密码”。
沿街一间半平房,没有书架,桌子上略显杂乱地堆积着会员们的手稿和书样。这个位于钟祥城南20多公里的分会办公室,其貌不扬。自1996年3月成立起,现年75岁的杨书义便是主席,与分会一街之隔的老中医罗贤能任秘书长。
“大家平时在大城市打工,过年回来,往往会比一比谁写的书稿多。”杨书义说,分会是作家们交流沟通的“家”,也是相互激励、较劲的平台。
“你会感觉,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饶秀珍说,在钟祥,有各种各样的文学交流会、联谊会、采风活动,每年作协都要召开重点作家座谈会,让每位作家谈打算,“置身浓郁的文学创作氛围之中,你都不好意思不多写”。
“对于很多乡土作家来说,写作是狂热的爱好和追求,也是他们走出农村的唯一途径。”杨书义说,在郢南分会的会员中,很多农民白天挥汗如雨,夜里则争分夺秒,铺纸握管,挑灯写作。
不过,如今刘正权也注意到,在经济发展大潮的裹挟之下,乡土作家群的发展还面临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年青人的文学梦正在稀释,作家身份的诱惑力也逐渐弱化。
据《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