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軒制筆工匠王后顯工作起來一絲不苟。
一支管,一撮毛,五代人堅守。創建於1916年10月,琉璃廠的“戴月軒”在這個金秋10月迎來百歲生日,終於跨入“百年老號”。這是北京城區唯一一家“前店后廠”的老字號,運用最古法的制筆方式,於千萬毛中揀一毫。整個制筆過程全公開,市民可隨時參觀。
這支筆攢了7年毛才制成
戴月軒的筆,筆頭上的每一個根毛都是從千萬毛中挑出來的。在整個制筆工藝流程中,有200多道都是“選毛”。拿狼毫筆舉例,拔毛、剪絨、去味、脫脂……這些前期准備咱都不說,就說最初的選毛:一把毛,放在水盆裡,用牛骨刷一遍遍地反復蘸水梳毛,曲而不直的、沒有鋒的、粗細不均的都要擇出去,不擇出去,寫字就會分叉。3克毛,最終也就2克能用,而淘汰的這一克卻是一根根被剔除出來的。等筆頭裝進筆杆裡,還有一遍“終審”——筆匠一遍遍用食指背兒輕揉筆頭,揪出“不聽話”的狼毛。整個過程用“吹毛求疵”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除了胎毛,人類的頭發並不能做筆,因為它上下一邊粗,沒有發鋒。但是山羊、黃鼠狼、兔子甚至獾的毛不一樣,有尖,也就是所謂的“鋒穎”。拿羊毫筆舉例,沒有一隻羊身上的毛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制筆師傅必須要挑出長相一樣的毛,做成一支筆。一支筆據說有一萬根羊毛。挑毛的過程全部是手工。一般一位師傅一天隻能挑出一支羊毫筆頭的用量。
戴月軒最貴的一支筆售價28萬元,狼毫,筆頭長近11厘米——這麼長的狼毛很罕見。制成這一支筆,戴月軒攢了7年毛。
一看狼尾就知是公還是母
筆坊面積狹長,前后列著2張桌子,工匠七八人,守著水盆,南北對坐。40歲的王后顯在戴月軒工作23年,是戴月軒湖筆技藝的第五代傳承人,享受政府津貼。
看似雜亂無章的工作坊裡,到處是列兵狀的一排排毛。一隻黃鼠狼的標本放在唯一的櫃子上,扭身回望工人。窗台上有四五個半斤裝的大茶葉罐——喝茶幾乎是所有工匠的愛好。旁邊放著幾塊紅磚頭——紅磚可以吸水,用來晾筆頭。整個工坊沒有電扇或空調——毛怕吹,進黃鼠狼尾的時候,騷味“恆久遠”。
王后顯高中畢業,在山東學了一年徒,1993年慕名進入戴月軒,6年后離開,開了一家餐館,兩個月賠了個“毛干爪淨”,再回戴月軒,手中的毛筆似是有了生命:“我這輩子就是個制筆的。”
這個“制筆的”有多厲害?一撮羊毛放在眼前,就知道是羊身上哪個部位的。一條狼尾放在眼前,能說出是遼寧產的還是吉林生的,是冬天殺的還是秋天宰的,是公的還是母的。
很多東西隻能意會無法言傳
戴月軒年銷售10萬支筆,國外顧客中日韓人最多,300元一支的狼毫筆,一次可以買走30支。在電腦橫行的今天,一家做毛筆的企業可以歷經磨難,百年不倒,蒸蒸日上,有很多原因,但工匠精神必是其一。王后顯跟著老師傅潛心鑽研,很多東西他說隻能意會無法言傳,能傳說的隻有歷史——
毛主席用純冬狼毫,筆頭小,書寫快而有力﹔周總理用山兔做的紫毫筆,毫長而銳,書寫勁直方正之字﹔齊白石用羊毫加豬鬃筆,不僅含水量大,一筆之后,筆頭能迅速回到原位……
1916年,湖州籍制筆匠戴斌以字“月軒”為店名,在東琉璃廠開辦“戴月軒筆庄”,這也是琉璃廠歷史上唯一一家以人名為店名的字號,他也許沒奢望做百年老店,但他一定想用個人的名譽保住店的名譽。如今老一代的制筆人和用筆人都已遠去,王后顯和戴月軒能傳承的就是一種精神。這種精神讓“毛”變成“毫”。
北京晨報首席記者 崔紅/文
首席攝影記者 蔡代征/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