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逸
静室问往事
倾心为清史
沿着长日不息的电梯回到地面,2007年新建的地铁站外,从站口往西几十米,路边静穆着的院子,是俗称段祺瑞执政府的“清陆军部和海军部旧址”。仿佛一段历史隧道,百米间,就从砖瓦崭新的当代走到了烟云笼罩的近代。轻叩开这大院子里一座不起眼小平房的门,听到动静,87岁的戴逸先生已经从座位上撑起身子,迎了过来。
似是无言的缘分,从1958年至今,除了“文革”期间被迫离开到江西的干校劳动,戴逸先生就在这个院子里,埋头治史,由近代而至清史,由黑发至皓首。他长居之所,和一生所专注的学术事业,于时空转换间,奇妙地汇合到了一处。
说起去年过世的夫人,“相伴六十年,一旦分离”,先生的声音明显低沉颤抖起来。把话题转到正在主持的《清史》编纂上,他才渐渐缓过来,语速也渐快起来,不自觉透出一位学者全身心浸润在学术领域里的自在感。
初冬的阳光从旧藤椅上方的小窗子斜照进来,落在靠墙角的写字台上。桌面放着几本封面各异的清稿,密密麻麻的彩色便笺从稿子里拖出来——乾隆朝、咸丰朝,人物传记、邦交志……都是戴逸先生正在审改的清史二审稿件。旧藤椅背后靠墙的玻璃柜里,也是一本本待审的清稿。这间小小的房间,只放得下书桌、书柜,还有戴老的床铺——每周除了一两天去清史编委会办公,其余的日子,他就在这里,每天审读6个小时,细心核对、修改甚至重写。“我的生活,如今一切都围绕清史,一切都为了清史。”今年是《清史》修撰的第11个年头。3000万字的初稿全部汇到案头,专家的三次审读也已进入第二道。
让戴逸先生觉得充实的,还有与修史同时进行的清代档案文献整理工作。档案丛刊、文献丛刊,清代军机处档案、李鸿章全集、康有为全集、章太炎全集、袁世凯全集……出版的字数已经有几十亿之多。“单单一套《清代诗文集》就有这么多。”他用双手比划起来,神情既满足又遗憾——与已完成的工作相比,来不及整理的资料更多。夫人去世后,他的身体差多了。“但我也在所不计了,如果我看不完,也自会有后来人。”老人洒脱地笑笑。
出门回身,冬日的阳光垂落,先生站在门口轻轻挥手,衣袖边,仿佛都是历史的光芒。
(虞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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