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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推新书忆沈从文:写作就是唤回他的方式

2015年07月04日09:07    来源:新京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写作就是唤回沈从文的方式

  黄永玉与沈从文。

  黄永玉序-手迹。

  一

  沈从文说黄永玉 别具一格

  在《沈从文与我》的新书发布会上,黄永玉谈到,要是他的文章让表叔看了,会如何。“我不晓得他会怎么样说我,如果他说我好我会很开心。我的婶婶讲过我一句好,她说:你的文章撒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把它收回来,结果你把它收回来了。这是婶婶说的话;他的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字都没有看到,真是遗憾!”

  其实沈从文说过黄永玉的文章,不过不是对黄永玉说的。在文学家沈从文像文物一般“出土”的时期,一九八〇年广州《花城》文艺丛刊出了一个“沈从文专辑”,发表三篇写沈从文的文章,传诵一时,作者是朱光潜、黄苗子和黄永玉,黄永玉的那篇,就是长文《太阳下的风景》。沈从文本人显然是满意这些文章的,他曾经在信里跟人谈起,老朋友朱光潜的文章“只千把字,可写得极有分量”;接着又说,“黄永玉文章别具一格,宜和上月在香港出的《海洋文艺》上我的一篇介绍他木刻文章同看,会明白我们两代的关系多一些,也深刻一些。”

  “别具一格”,单就黄永玉而言;紧接着说要两人的文章“同看”,他自己的文章指的是《一个传奇的本事》,也是长文。李辉编《沈从文与我》,汇集黄永玉写沈从文、沈从文写黄永玉及其家世的文字为一册,正是沈从文当年建议“同看”的意思。

  黄永玉忆沈从文 壮怀激烈

  《太阳下的风景》是一九七九年底写的,比这篇长文长出一倍还多的《这些忧郁的碎屑》是一九八八年沈从文过世之后写的。一贯撒得开的风格。前一篇明朗,有趣,甚至那么漫长挫折的两代人经历,也可以比喻为:“把我们这两代表亲拴在一根小小的文化绳子上,像两只可笑的蚂蚱,在崎岖的道路上做着一种逗人的跳跃。”后一篇沉郁之极,哀痛弥漫,却有刺破什么的锐利和力量。

  “三十多年来,我时时刻刻想从文表叔会死。”谁能写出这么触目的一句话?忧伤、尖锐、真实到可怕的程度。这一句话里面有多少说得出和说不出的东西?要体会这句话的分量,得清楚和懂得沈从文的后半生。黄永玉是见证者,是身边的亲人,他的沉痛只此一句,就让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黄永玉自己也是从那段历史中走过来的人,他懂得时代和他表叔之间的格格不入,往简单里说,也就是一句大白话:“大家那么忙,谁有空去注意你细致的感情呢?”

  也正因此,那些和“史诗时代”格格不入的“细致感情”,才显得“壮怀激烈”。

  “壮怀激烈”这个词大概很难用到沈从文身上,黄永玉文章里出现这个词,也不是说沈从文;可是,还真是觉得,用在沈从文身上也特别恰切。

  黄永玉写老一辈的交谊,说杨振声、巴金、金岳霖、朱光潜、李健吾……他们难得到沈从文这里来,来了清茶一杯,端坐半天,淡雅,委婉,“但往往令我这个晚辈感觉到他们友谊的壮怀激烈。”——那样的时代,他们各自的处境,这一些温暖的慰藉,可不就是“壮怀激烈”。

  从文的信 一部未竟的小说

  一九七一年六月,下放在河北磁县军垦农场的黄永玉,意外地收到下放在湖北咸宁双溪的沈从文寄来的小说《来的是谁?》,还有一封信。小说和信都没有收入《沈从文全集》。这八千多字的小说,写的是黄家前传,黄永玉家世中不为人知的神秘部分,作为一部大作品的引子。这部大作品没有写出来,从信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相关的信息和这位老人的构思:

  照你前信建议,试来用部分时间写点“家史并地方志”看看……但这个引子,你那么大人看来,也就会吃一惊,“这可是真的?”“主要点就是真的。”好在这以下不是重点,重点将是近百年地方的悲剧和近似喜剧的悲剧,因为十分现实,即有近万的家乡人,已在这个历史过程中死光了。你我家里都摊了一份。

  前五章,第一章“盘古开天地”说起,“从近年实物出土写下去”;第二章是二百年前为什么原因如何建立这个小小石头城;第三、四章叙述这么一个小地方,为什么会出那么多人,总督、道尹、翰林、总理、日本士官生、保定生,还有许多庙宇,许多祠堂;第五章叙述辛亥以前社会种种。假定可写十六章到二十章。近七十岁的人,在下放的环境中,沈从文自己也没有确定的信心能完成这么庞大的设想。

  与表叔对话 用怀念抵抗死亡

  这些年,黄永玉几乎全身心投入写作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这部作品从一个意义上未尝不可以看作,既是沈从文“文革”中开了个头的黄家家史和地方志作品的延续,也是更早以前《一个传奇的本事》的延续。沈从文抗战后写《一个传奇的本事》,本为介绍黄永玉的木刻,写的主要却是黄永玉的父母和家乡的历史事情,关于黄永玉倒没有怎么叙述。那么,接下来——这中间隔了好几十年——黄永玉就自己来写自己。

  这漫长的写作过程,同时也是与表叔漫长的对话过程。他一次又一次无限遗憾地表示,要是表叔能看到,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他想象表叔会加批注,会改,批注和改写会很长很长,长过他自己的文字。写作,也是唤回表叔与自己对话的方式。

  布罗茨基曾经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人写作时,“他最直接的对象并非他的同辈,更不是其后代,而是其先驱。是那些给了他语言的人,是那些给了他形式的人。”(《致贺拉斯书》)黄永玉与他的表叔之间的关联,当然更超出了语言和形式。

  沈从文刚刚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黄永玉在香港写《这些忧郁的碎屑》,这不是一篇普通的悼亡之作,他一次又一次在文中说,“从文表叔死了”,“表叔真的死了”,可是从他心中呈现到他笔下的那些忧郁的碎屑,抵抗着死亡和消失。从此,他开始了对表叔不能停止的怀念。

  去年八月,黄永玉整九十岁生日那天,李辉带我去顺义黄先生住处参加一个小型聚会,一见面,黄先生就对我说:“你写的《沈从文的后半生》,事情我大都知道,但还是停不下来,停不下来,读到天亮,读完了。”

  ——在“停不下来”的怀念里,他的写作就成为唤回沈从文的方式,不论是写沈从文,还是写自己,还是写其他,他想象中最直接的读者对象,是他的前辈,表叔沈从文。 □张新颖

  《沈从文与我》

  作者:黄永玉

  版本:湖南美术出版社 2015年5月

  黄永玉用风趣且另类的语言给我们讲述他与表叔沈从文一辈子的交往经历。沈从文是黄永玉一生的领路人,沈从文引领、激励着黄永玉走出凤凰小城、走回中国、摆脱“文革”困境。本书通过中国当代最优秀的艺术家与文学大师鲜为人知的故事,再现中国黄金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与人格魅力。

(责编:易潇、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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