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寧、莫言、范曾“科學與文學的對話”實錄【3】--文化--人民網
人民網>>文化>>媒體聯播

楊振寧、莫言、范曾“科學與文學的對話”實錄【3】

編者按5月15日,兩位諾獎得主楊振寧和莫言在北京大學展開了一場“科學與文學的對話”,著名書畫家范曾主持。莫言:剛才談到作家的風格,有一類很簡潔、干淨利索,比如海明威,有的人非常繁復,拖泥帶水,“披頭散發”,像福克納。
2013年05月20日08:57    來源:科技日報    手機看新聞

  科學家成功的年齡是不是比文學家會提前一些

  范曾:談到年齡,科學家成功的年齡和文學家成功的年齡是很不一樣的。像莫言這樣的小說家,必須要有豐富的生活經歷,並且博覽群書,十七八歲或者二十幾歲就想出一個驚世駭俗的東西,不太可能。可科學家是不是取得杰出成就的時間會提前一些?

  楊振寧:一般講起來,尤其是數學和理論物理,是很清楚的現象,二三十歲的人勢不可擋。愛因斯坦26歲的時候一年之內寫了六篇文章,其中三篇是絕對世界級的。所以有些科學領域特別適合年輕人走進去。為什麼?有一個說法是年輕人知識面不夠廣,解決具體問題的時候會專注在某個方面,隻對著一點勇往直前。到年紀大了以后,學的東西多,面就廣了,有一個很大的壞處,就是顧慮也多了,會裹足不前。我想在文學裡,年齡很大的人也能做出非常大的成績,比如杜甫就是晚年成大家的。文學中創意的來源跟科學中的不一樣。

  范曾:莫言,我看到你說過,在別人或者自己編自己的書時,你有一個美德,就是不修改少作。這個很好,縱然當時是幼稚的,但也是生發了后來的成績。

  莫言:不悔少作,也是一種文德。如果現在對自己早期的作品大加修飾,是不誠實的。當然,可以對一些明顯的病句和錯誤做些修改,也是對讀者負責任。

  范曾:你們二人都是當代人崇拜的天才。我相信天才的存在,請你們談談天才這個問題。

  莫言:楊先生肯定是天才。他不僅二十多歲就獲得了諾獎,而且在獲獎之后依然有很多重大發現,比如規范場理論等。我的數學知識有限。有一次有人問我獲獎后為什麼這麼低調,我就開玩笑說,假如我得的是諾貝爾物理獎,你看我還會不會這樣低調,我會變得非常地張揚,因為這是我的發現,不服你也來一個?!而對文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有的人認為是天才之作,有的人可能不這麼認為。科學則不同,一加一必然是二,拋一個球必然要往下落,所以我對自然科學方面有建樹的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也開玩笑,假如有來生,我一定能學物理,研究天文學。

  楊振寧:21世紀的天文學發展,是幻想都無法想到的,大到不可想象,人力都無法描述。所以,一個喜歡幻想的人不代表就可以去研究天文學。

  回到天才問題。每一個人天賦不同,像姚明,天生就和一般人不一樣,這是一種看得見的不同,也有一些是看不見的,比如一些小孩會對數字很敏感。父母和老師如果發現小孩在某方面有特別才干,要特別注意,要幫助他培養這方面的興趣,小孩將來就有可能會發展出一個有用的方向。發現得早會有意義。

  天才是有的,尤其是數學方面有很多例子。一些人會不自覺地對數字有很清楚的認識。在常人看來,132和134沒什麼區別,但他們能夠給你講出很多。比如印度大數學家拉瑪努金,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天才如果早發現就會有大成就。可拉瑪努金並沒有被發現,他就自己去做,從而發展出一種特別的思路。他寫下了很多公式,可以說都是一種猜想,但他說不出怎麼得來的,也不會証明。拉瑪努金有很多丟掉的手稿,現在一些人專門在研究。他就是一個很顯著的例子。

  “我對於中國夢的實現是充滿了樂觀的態度”

  范曾:我想請二位諾貝爾獎得主用最簡短的語言談談你們的中國夢。

  楊振寧:我覺得這不能用一兩句話講。中國民族一百多年是非常悲慘的歷史,在座年輕人也許對此不太了解,我父親和我這一輩子,“被欺負”是靈魂深處的感受。原因大家也知道,是中國沒有發展近代科學。所以對於諾貝爾獎,成了全民族的心結,這是很自然的。我想,是最近這幾十年中國的發展給了整個中華民族一個新的前途,也就產生了中國夢。

  我認為中國夢是會實現的。我在國內有十多年了,我知道有數不清有能力、有決心的年輕人。他們與美國大學生相比,知識更多,也更加成熟,很清楚自己的方向和前途,而且肯努力。如今又有了經濟條件支援,我對科技發展的前途非常樂觀。

  當然也存在問題,甚至也很多,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中國要在幾十年內追上西方幾百年發展的成果,問題不可避免。但是我們在種種方面都証明,我們可以將很多問題都克服,所以我對於中國夢的實現是充滿了樂觀的態度。

  莫言:最近我在網上看見一條消息,美國的一家公司在征集第一批移民火星的志願者,中國人報名很多。我想這也表達了中國人的夢想:到天上去。

  范曾:要言不繁。因為我們的航天事業正在迅猛發展。

  您當年做研究生乃至走上研究道路時寂寞嗎

  學生:我想斗膽叫楊振寧先生一聲“師兄”,因為我現在是北大物理學院直博一年級學生。研究生的生活確實很無聊很寂寞,我們每天都在實驗室、辦公室、圖書館。我想請問楊先生,您當年在做研究生乃至走上研究道路時您寂寞嗎?是什麼力量支撐您堅持走這條路的?

  楊振寧:我想跟今天年輕的學物理學的同學講一點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科學的前沿變動得非常之快。單說物理學,今天的很多前沿問題在我做研究生的時候是沒有的,那個時候大家所關注的問題今天已經沒有人注意了。所以呢,我的經驗不大能夠給你很多的幫助,我隻能說,在我做學生的時候,物理學的問題比較單純、比較簡單。今天物理學的問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方向打開了,非常之多。在我年輕的時候,一個學生隻有三四個重要方向需要注意。后來幾十年的發展把物理學向應用方向推進了,比如我在做研究生的時候就沒有“材料科學”這個名詞。所以現在你們可學的東西、可走進去的方向和我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自己一路並非沒有問題,我總結過自己包括身邊人的經驗,發現學科學的人最困難的時候是找論文題目的時候。這是一個學生從學習別人轉向自己找問題的一個過程,是比較難。1947年,我在芝加哥大學做研究生的時候,是我一生最困難和不高興的時期。之前我一帆風順,但那時卻到處碰壁。我想說,這個失望碰壁的經驗,絕對不是你一個人的經驗,而是大多數科學研究生的經驗,我告訴過我的學生們,如果在困惑期間,能堅持,不氣餒,可能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責編:黃維、許心怡)

  • 最新評論
  • 熱門評論
查看全部留言

24小時排行 | 新聞頻道留言熱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