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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振寧、莫言、范曾“科學與文學的對話”實錄【4】

編者按5月15日,兩位諾獎得主楊振寧和莫言在北京大學展開了一場“科學與文學的對話”,著名書畫家范曾主持。莫言:剛才談到作家的風格,有一類很簡潔、干淨利索,比如海明威,有的人非常繁復,拖泥帶水,“披頭散發”,像福克納。
2013年05月20日08:57    來源:科技日報    手機看新聞

  要想成為文學家,還需要過兩關

  學生:我想請問莫言先生,您是一個作家,善於塑造形形色色的人。在您筆下,什麼樣的人算是優秀的人?對於“誠”與“德”,您又是怎麼看?

  莫言:我想,智慧未必能夠彌補道德上的缺陷。邪惡的人,智慧越大,道德就越可怕。

  文學作品塑造的也未必就是好人,也許好人也不一定是文學家筆下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現在想想,給我們印象最深刻的,也許就是文學家筆下那些有缺陷的人。因為他們體現了人的多面性,體現了人性的復雜,我想這樣的人是立體的,也是文學家追求的最高目標。

  楊振寧:莫言,你從小喜歡講故事,但這樣的人要想成為文學家,還需要過兩個關,一是要會寫,一方面還要選擇故事,這兩道關你是怎麼走過去的?

  莫言:小時候我喜歡聽故事,聽多了就喜歡給別人轉述,講的過程就自己添油加醋,這豐富了我的講故事才能。要想把故事變成文字,肯定還得會寫字。幸運的是我還讀了五年小學,學會了幾百個漢字。有人分析過趙樹理的作品,常用的也就五百多字,我想我的也差不多。

  范曾:你太謙虛了,你的作品文字太美了,有很多甚至是生僻字,所以大家別聽他這麼說!

  莫言:后來我因為調皮搗蛋,被學校開除了。不過,“文革”期間的小學將我開除,肯定是因為我很優秀!在家很無聊,也沒有書可看,恰好有一本新華字典,我就翻來翻去,也有意識地背了一些生僻字。可能所謂那些華麗生僻的字就是從字典上背下來的。

  選擇故事確實很重要,這是每個作家面臨的問題。我早期確實挖空心思找故事,但受社會上各種因素的影響,總是寫不出來。后來文學觀念發生了變化,主張寫自己的經驗和生活,我也發生了轉折,就是從我找故事變成了故事來找我。我在農村生活幾十年,我的經歷,親戚朋友,左鄰右舍,慢慢都變成了我的寫作對象。

  “勤”真能補“拙”嗎

  學生:我想請問范曾先生,在藝術的領域,“勤”真能補“拙”嗎?如果我就是一隻“笨鳥”,應該怎麼“先飛”呢?

  范曾:我不是天才,我是“學而知之”,“困而知之”。一個人的天分有時候不是很容易表現出來的,會埋藏得很深,如果你沒有克服困難的精神,天才也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你說學繪畫的人一定是天才,我不太同意。現在有些人會把那些文理科都不好的學生都放到美術班去。還有一個家長帶著兒子來到我們家,說我們兒子什麼都不行,干脆就跟你學畫吧。當時相當引起我內心的憤怒。我想,孔老夫子都講他是“學而知之”、“困而知之”,更何況我們呢?

  但繪畫領域,確實是可以通過持久的努力而達到很高的境界,比如黃賓虹,他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但這只是個例。一般而言,還是孔子那句話,“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學生:我看過您一句詩“平生作畫千千萬,抽筋折股亦堪憐”,“抽筋折股”也太苦了。還知道您曾經有過一段非常清貧的生活。

  范曾:“抽筋折股”,我想這個感覺楊振寧先生和莫言先生都有過。莫言說過,他有時候兩三年不寫作,其實在做非常辛苦的准備工作。我想,天下沒有非常輕鬆地能夠取得成功的事情。

  年輕時是比較窮。羅曼·羅蘭在《約翰·克裡斯朵夫》有一句話:“清貧,不但是思想的導師,也是風格的導師,它使精神和肉體都知道什麼叫淡泊。”那時生活比較單純,星期天買五個饅頭,倒一壺水,就是一天的生活。但當時也很滿足,因為有羅曼·羅蘭的話在鼓舞著我。它讓我知道淡薄是一種高尚的東西。我年輕時住的地方旁邊有很多小吃攤,但我沒錢買,路過時看都不看。一次李苦禪的兒子李燕買了包開花豆來我家,吃了以后我說,世界上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嗎?他說就在你家門口買的。現在人們幸福多了。

  學生:在那樣的生活中,您精神上的愉悅究竟從何而來?

  范曾: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中寫道:“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陶淵明在這樣的清貧中都能自樂,真是人生最大的快意!

(責編:黃維、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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