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復雜中提煉純粹,進而發現純粹能引導復雜歸於有序,這是孔子刪《詩經》的期待。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意思是《詩經》三百篇,用一句話來概括它,可以說是:思想純朴純粹,沒有刻意與虛假的東西。今人對“思無邪”的解釋多以“思想純正”解釋,這似乎是很宏大的詞匯。因為什麼樣的思想是純正的,有一個以什麼為標准的問題。
回到“邪”字本身,邪者,偏也,曲也。我們讀《詩經》,大抵能感受到它發自真情,是人本真的流露。所以《詩經》的詩是人真實情感之抒發,不矯情、不虛偽。《詩經》所涉,雖然來自於無限復雜的家國人事,但流露的卻是沒有掩飾的天性與情感。如《伐檀》是工人在勞動時的吟唱,其真情與怨艾非常真摯。《詩經》裡即使是偷情的詩,也讓人覺得真實。
荀子說“文者,偽也”,認為文字容易有虛偽的感情,主張不矯情、自然率真是好詩文的境界。所以古人詩文,皆以自然天成、妙手偶得為至善。蘇軾主張文字要“當如風行水上,自然成文”。這就像康德主張的“當下第一念的動機,是最具道德價值的。”一旦計度琢磨,便會像荀子說的“化性起偽”了。這就是為什麼孔子刪定的《詩經》裡也有“淫奔之詩”。朱熹認為,《詩經》裡有兩類詩:一類有利於性情之正﹔另一類則是有意提供“反面教材”讓人心生戒意。
以孔子的此論品鑒詩文,我們就會發現,古今諸多應時應景之作或政治吟唱都徒具其表而無實質內容,無法感人。所以,思無邪,能真,則至善。宋人程灝抓住了本質,說:“思無邪者,誠也。”
孔子曾對孔鯉說:“不學詩,無以言。”就是不學習《詩經》,就不知道怎麼把話講清楚。孔子甚至認為“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即不知道怎麼把話說清楚的人,也就不懂得人是怎麼回事。可見,《詩經》還是古代學子的啟蒙書。《詩經》裡面選擇了風、雅、頌三百篇,大到治政得失,小到情感幽思,都很豐滿,也很復雜。但從這種復雜中可以體會出純粹與淳朴。人心一旦得到這種純粹性的滋養,就能在現實的復雜中回歸純粹與淳朴。劉偉見
(來源: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