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評劇團副團長高博文表演評彈。資料圖片
以演出粵劇而聞名的香港新光戲院有一個規矩:演出前,有多少位坐輪椅的觀眾入場,就拆掉前排的多少個座位。入行20年,廣東粵劇院國家一級演員彭慶華眼看著觀眾慢慢老了,戲院前排的座椅越拆越多。他想,如果再沒有年輕人來看戲,自己退休時,這裡也許就滿是輪椅而不需要座椅了。
2016年初,彭慶華加入“新樂府”項目。由十三月唱片策劃的這個項目,吸引了來自昆曲、京劇、評彈等領域的藝術家與流行音樂人跨界合作。傳統唱腔、唱段,水袖、身段,依然原汁原味,不同的是,音樂人根據不同唱段的特點,將吉他、小號、大提琴等現代樂器的旋律融入其中,使得“傳統”與“現代”的界限模糊,吸引那些對傳統戲曲敬而遠之的年輕人。日前,五張“新樂府”唱片《幽游》《腔調》《調戲》《須彌》《春遇》由中國唱片總公司發行,彭慶華與電子樂制作人聯手完成的粵劇名段《帝女花·香夭》就在其中。他相信,“新樂府”是幫助年輕人“打開”傳統的一種正確方式。
相加相融,傳統釋放活力
“新樂府”並不是彭慶華走近年輕觀眾的第一次嘗試。2015年,他主演了由網絡游戲改編的粵劇《決戰天策府》。在演出現場,“新樂府”策劃人盧中強發現,在通常被認為是票房低谷的周二晚上,戲院裡坐滿了年輕人,叫好聲不亞於火爆的歌星演唱會。戲院經理告訴盧中強,平日裡演出一場折子戲的票房通常不過五六萬元,而那天《決戰天策府》的票房超過30萬元。不久前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決戰天策府》成為2015年度中國傳統戲曲票房第一名。
“傳統的東西不是沒有魅力,只是過去沒有找到恰當的推送渠道、‘打開’方式。”彭慶華說,和粵劇《決戰天策府》一樣,“新樂府”也是在探索如何吸引年輕人了解傳統文化。在這個平台上,代表傳統的戲曲演員和代表時尚的流行音樂人,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讓傳統文化煥發新的光彩。
“過去很多人做傳統戲曲的創新,或者在樂器上做疊加,或者在人數上做疊加,貌似變得很熱鬧,但還是圈內的自娛自樂,老觀眾不覺得好,年輕人也覺得沒啥意思。”上海評劇團副團長高博文認為,“新樂府”從音樂的角度上對傳統音樂進行詮釋,意義不凡,“以我參與的評彈來說,‘新樂府’的版本既有節奏的把握,也有一些洒脫的演唱,把評彈固有的內涵釋放出來了,這是我多年來一直想做而沒有做到的。”
不僅是傳統戲曲希望喚回喜歡時尚的年輕觀眾,流行音樂人也渴望在傳統中尋找屬於中國人的音樂靈感。音樂制作人侯珺碩注意到,西方的很多電子音樂作品,都受到爵士樂或者西方民族音樂的啟發。“中國有這麼多傳統曲種,為什麼電子樂不能玩出新鮮的東西?”在“新樂府”中,侯珺碩選取了京劇《空城計》《定軍山》中的兩個唱段,用電子樂的樂器為之伴奏。在他看來,“新樂府”也是在為流行音樂尋找新的方向。
原汁原味,隻傳播不顛覆
“新樂府”在傳統唱段中加入那麼多現代音樂元素,老戲迷會認可嗎?
“加入‘新樂府’前,我是有這種顧慮的。”江蘇省昆劇院國家一級演員龔隱雷說,是戲迷的鼓勵使她打消了顧慮,“他們覺得,我唱的還是原汁原味的昆曲,只是音樂節奏融進前衛的理念,一點兒都不矛盾,而且最傳統的昆曲和最先鋒的音樂之間,產生了一種化學反應。”
與很多喜歡“顛覆”傳統的先鋒音樂團體不同,在“新樂府”項目中,流行音樂人對傳統都充滿敬意。在侯珺碩看來,傳統戲曲需要有一代代藝術家一板一眼地接續傳承,“新樂府”的目的不是改變傳統戲曲,而是要以更通俗的形式把更多人領進傳統文化之門。“新樂府”音樂總監陳偉倫表示,“新樂府”要做的不是娛樂化、市場化的唱片,而是要把傳統戲曲表演藝術家和流行音樂人聚合到一起,共同挖掘傳統中的“正能量”。
“假如請出600年前的觀眾,我們可以演一場600年前的昆曲給他們看。可是如今600年前的觀眾不在了,我們面對的是600年后的觀眾。”江蘇省戲劇家協會主席、昆曲演員柯軍認為,隨著時代的發展,與昆曲起源的時代相比,當代人的生活環境、審美趣味發生了巨大變化,在欣賞傳統昆曲時難免會產生距離感,“新樂府”拉近了“台上”“台下”的距離,讓昆曲更加貼近當下的生活。
“哪怕隻有十個年輕人因為喜歡‘新樂府’,再反過來聽聽傳統的戲曲,成為我們的‘粉絲’,我們就非常滿足了。”高博文說。
(本報記者 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