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已成民眾耳熟能詳的名稱。22日,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上接連傳來兩個喜訊,中國提交的大運河項目申遺成功,緊隨其后的中國與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三國聯合提交的絲綢之路項目也成功入選《世界遺產名錄》。其中,首次嘗試跨國申遺並順利入選的絲綢之路項目備受矚目,在結果公布之前,坊間就傳言其入選是“鐵板釘釘的事”。
國內如今說起世界文化遺產,主題還是談保護。這是因為國內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做得還遠遠不夠,很多地方政府只是把申遺當作搖錢樹,看重的是給地方帶來的名頭、是保護與修繕的經費、是旅游開發的經濟效益。當下欠缺的不只是保護文化遺產的相關法規,政府官員對保護文化遺產的意義和價值也認知模糊。相反,倒是一些民間保護組織與個人在行動中體現了對文化遺產的敬畏心。
保護,只是我們對文化遺產應盡的第一義務。這些遺產源自歷史,記錄了一個民族的成長歷程,是人類集體記憶的保存品,無法再生,不保護就意味著消失。這是個連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那些能進入《世界遺產名錄》的,更是証明了它具有獨一無二、不可代替的文化價值。對文化遺產更重要的義務,實際上是研究,要通過研究發現這些遺產背后的價值與靈魂,研究一個民族所特有的精神價值、思維與想象力,以及它對民族與世界的意義。這種研究不是簡單的經驗判斷或事實描述,而是要對它背后的文化特性與文化價值有深入的研究。對這些文化遺產研究得越深,傳播得越廣,民眾對自己的民族特性就會認知得越深,從中汲取新的創造力量,成為一個時代思想與文化的歷史根基。
就拿本屆申遺的絲綢之路來說,它背后的學術背景,實際上是敦煌學。說起敦煌學,繞不過日本,有一句流布甚廣的話,叫“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日本”,是南開大學吳廷璆教授所說。這句話描述了這樣一個事實:在整個20世紀,日本都是敦煌學的執牛耳者。實際上,日本對敦煌學的研究,和中國同時起步,都與法國漢學家伯希和1909年到北京有關。他是進入藏經洞翻閱了所有文獻的唯一學者,還主動向中國學者展示了敦煌經卷,引起學術界關注。這一舉動使清政府,開始將藏經洞的剩余文獻運回北京。一個日本書商因在伯希和處看到了這此經卷,把消息傳回了日本。
此后,敦煌學研究在日本以京都為中心,漸漸熱了起來。上世紀40年代之前,中國和日本對敦煌學的研究還各有所長。由於日本學者有資金資助,更易前往歐美收集敦煌資料,與歐美學者比起來漢學水平也要高得多,所以成績斐然。1940年代之前,日本的敦煌學研究成果,主要是在對佛教佚經和禪宗的研究,以及對唐代社會、法律和敦煌寺院經濟的研究方面。1950年代后,日本的敦煌學有了一個新高潮。它的突出成就是將敦煌學的研究,從經史子集及文學研究,擴大到了對整個社會歷史的研究,在法制史、宗教史、經濟史等方面均有不俗的研究成果,這些研究也影響到了對魏晉隋唐史的研究。至今為止,在這些研究領域,還沒有哪一個國家的研究深度,可與日本相比。
有了這樣深入的學術研究,日本民眾中傳播和普及敦煌文化的程度,似乎遠大於中國。日本前首相海部俊樹說過一句話:“不到敦煌,就不算有文化”,代表了很多日本民眾對敦煌的認知。在日本,經常會舉辦關於敦煌文物和文獻的展覽。各類文學藝術樣式,也常以敦煌為主題。日本還是研究絲綢之路音樂的第一個國家。這些都增加了敦煌在日本人心目中的神聖感,所以,到敦煌的境外游客中多半是日本人,他們的態度也最虔誠,是帶著文化朝聖心理前往敦煌的。相比之下,絲綢之路的文物古跡雖在中國境內,但對其文化背景的研究,以及絲路文化在民眾中的影響,中國似乎遠不如一海之隔的日本。
不少專家談到,申遺只是手段,保護才是目的,但保護背后的文化研究更應該是我們對歷史文化傳承的重要責任。本次絲綢之路申遺成功,讓保護的重任提上日程,接下來,如何更好地進行深入研究,讓絲綢之路的文化內涵植根於國人心中,或許應當是我們需要考慮的更深層次問題。
(作者為著名詩人、文化批評家)
[轉載務必注明來源:人民網文化頻道。文章不代表人民網文化頻道觀點,隻代表署名作者的個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