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你還未嫁,我怎敢老”“沒有比腳更遠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1990年,學苑出版社出版詩集《年輕的潮》,詩人汪國真一炮走紅,這些詩句在校園風靡,為整整一代人的青春打上了烙印。
今年3月末,汪國真最新一本詩選《青春在路上》出版。出人意料的是,4月26日凌晨2時10分,汪國真因肝癌不治病逝於北京302醫院,享年59歲。
汪國真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談到自己說:“比如寫詩,寫成了一個現象,也寫到了課本裡;寫書法,居然寫成了國禮(他的書法作品作為中央領導同志出訪的禮品);作曲,作品被收入中國音樂學院的教材。有人說我的詩不好,我就要証明,我不僅詩寫得好,在其他領域我也是可以的。”
汪國真 (資料圖)
其詩:飽受爭議 兀自開放
“隻要春天還在,我就不會悲哀”
學者冉雲飛曾將汪國真的詩封為“雞湯鼻祖”,“他就是今天心靈雞湯與正能量的‘祖宗’,是趁虛而入的產物。”這段話被翻出來再次在微博上廣泛傳播。
被眾人所緬懷的同時,一直以來伴隨汪國真詩作的爭議也愈加激烈。盡管汪國真的作品在市場上風靡,但是長久以來,其作品在純文學圈內的認可度卻極低,圈內甚至發起“倒汪運動”,這對汪國真的詩歌生涯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在汪國真多年好友,著名主持人、學者司馬南看來,汪國真的詩之所以會風靡,是因為“他把個人的命運和眾人的命運融合到一起,他的詩代表著那個時候的年輕人對於生命價值和人生價值的追求。”
在眾多紛爭中,北大中文系教授張頤武態度有了微妙的轉變,他發微博表示,可能低估了汪國真的貢獻。“他被許多人嘲笑譏諷。但在90年代初中國開放的關鍵時期,讓年輕人回到了個體的感受之中去體味生命”,在張頤武看來,汪國真把大敘述層面上的關切化為細小真切的淺吟低唱、成為讓普通青年理解的小感悟,從而讓人們的人生豐富。
司馬南眼中的汪國真本人原沒有那麼復雜,他並不知道何為市場、何為潮流“他只是歪打正著罷了,剛好扣住了年輕人的心扉。”
作為多年一起舞文弄墨的好友,司馬南對汪國真評價極高,他認為,如果從受眾之多、影響之大等簡單的指標來衡量當今詩人,汪國真毫無疑問排在第一位。
汪國真另一位相交多年的好友、書畫家吳歡表示,“汪國真是自然而然從民間生長出來的大詩人,幾乎硬碰硬的全憑一己之功到如此風靡。”所以,今天的詩壇對汪國真如何高評價都不過分。
而關於部分圈內人對汪國真的質疑,吳歡更是憤慨回應“有人說汪國真算不上好詩人,可所謂‘好詩人’們的影響卻遠遠不及汪國真!”
其人:低調做人,高調作詩
“如果能夠大方何必顯得猥瑣,如果能夠瀟洒何必選擇寂寞”
“在別的場合,司馬南尚可自居文化人,可往國真身邊一貼,橫豎看都是陪襯他斯文的赳赳武人。”在《汪國真經典詩文》的推薦裡,滿嘴“放大炮”的司馬南卻如此“服服帖帖”。
司馬南、吳歡等好友與汪國真私交甚好,一路走來,對其為人十分敬佩。“近三十年來,社會發生了很多變化,有不少人迷失了自己,汪國真還是一個純粹的詩人。”司馬南說。
司馬南回憶,他和汪國真經常被一同邀請去參加活動,幾十年過去了,每次讓汪國真朗誦詩歌時,他都會朗誦自己的詩,朗誦最多的就是《山高路遠》和《去遠方》,每每朗誦起來都滿懷激情。
司馬南與汪國真同年同月同日生,每年生日都會相互致意。汪國真的性格卻與司馬南大相徑庭“他不介入是非,沒有敵人,絕無狂狷之氣,更無大腕派頭。他身上有三點最明顯,第一是文弱,第二是內斂,第三是敏感。”回憶起老友,司馬南竟數度哽咽。
吳歡敬佩汪國真“做人的低調和作詩的高調”。梁實秋曾有言稱,在歷史裡,一個詩人似乎是神聖的,但是一個詩人住在隔壁便是個笑話。吳歡眼中的汪國真絲毫沒有些許詩人的“臭毛病”。“有些詩人做人瘋瘋癲癲的,他不這樣,他做人非常平時謙遜,一點都不張狂。”
司馬南回憶,近幾年來,汪國真被列入書法家行列,但凡有人找他題字或者是讀者索要簽名,他都會笑瞇瞇的不急不忙、盡可能滿足別人的願望。
詩人大衛亦發微博贊賞汪國真人格。“這是一個非常謙遜的人,有君子之風。與他出行過幾次,印象特別好,音容笑貌依在……”
汪國真逝世后,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嚴鋒也反思自己從前心高氣傲,性格逆反,對汪國真先生頗多不敬。“后來對文學不再以獨特深刻為唯一標准,更了解到汪先生善良溫和,人如其詩,也就不那麼苛評了。”
其樂:為詩人不幸,樂比詩重要
“當我們跨越了一座高山,也就跨越了一個真實的自己”
近年來,汪國真開始音樂的研究和創作。點開汪國真的微博,置頂的一條是由汪國真作曲、李德哲作詞、白雪演唱的歌曲《我的王朝》。
早在2009年,汪國真就與白雪有過合作。汪國真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講述,2009年9月份的時候,白雪在演唱會上唱了汪國真重新譜曲的《但願人長久》,結果白雪在唱到“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時候就感動到哽咽了,唱不下去。
從2003年到現在,汪國真給不少的古詩詞譜上了音樂,作品一直層出不窮,2013年,他作曲的《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入選中國音樂學院的教材《中國古典詩詞歌曲教程》一書。
司馬南講述,在大眾看來,“詩人”、“書法家”、“音樂人”這三個頭銜裡邊,“詩人”一定是居於汪國真首位的。而對於汪國真本人來說,卻是“音樂人”最重要。“就像是愛因斯坦認為《相對論》沒什麼大不了,小提琴才最重要一樣吧。”
兩人見面的時候,汪國真總喜歡搖頭晃腦給司馬南默誦他辛苦配唐詩的曲子,這個不夠專業的作品在司馬南看來實在是不值一提,汪國真卻樂此不疲。“我老調侃他說像和尚念經,他說你小子一點音樂細胞都沒有……你仔細聽聽我這兒的和弦,這兒的旋律……”
在吳歡看來,汪國真的一生都獻給了自己所愛。“雖然他英年早逝,但是他把自己一生都獻給了文學和藝術,值當了。”
吳歡也希望,在當下“明星泛濫”的大環境下,年輕一輩應該多“追”汪國真這樣的“星”。“詩書繪畫都是為了維持和健全人類的心理健康,汪國真就是一個最健康的人。今天各種各樣的明星都很多,但汪國真是一個閃閃發光的、健康的明星,給他再高的評價都不過分。”
天津電台主播何娟納悶汪國真為何涉獵如此廣泛,她問汪國真“是豐富人生?”,汪國真回答:“是詩人的不幸。”
正應了他那句“有人說我的詩不好,我就要証明,我不僅詩寫得好,在其他領域我也是可以的。”
2006年,在母校暨南大學,有學生提問對“梨花體”的看法,汪國真回答:“考驗詩歌的最權威標准,一是時間,一是讀者。”
或者,冥冥中說出的這個答案,最該用來解汪國真自己這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