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鋼琴家尤利婭·珂秋班(北青周刊記者韓碩 攝)
湛藍恬靜的眸子,蜜糖似的笑容,金棕色過肩長發,一個普通的波蘭女孩。
採訪前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當我還在准備著如何讓氣氛輕鬆起來時,她毫無戒備的笑容如此溫暖,讓我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是的,畢竟,她只是個23歲的小女孩。
她出生於一個音樂世家,“家裡最大的家具就是一架鋼琴,我當然想一探究竟。所以當我爬上去‘彈琴’,而不是‘拍琴’時,我的媽媽就覺得我一定有天賦。”
那一定是天賦。尤利婭的媽媽就是鋼琴家,大哥拉小提琴手,二哥拉大提琴、還是一名指揮。“但是我覺得天賦只是1%,彈琴這麼多年還是靠我發自心底的熱愛和不斷努力地學習、勤奮地練習。”
“但是你真的不會厭煩嗎?家裡全都是古典音樂和音樂家。”要知道我對我父親最常說的話就是“我永遠都不想做和你一樣的工作”。那簡直太無趣了,而且我對被動學琴的故事已經習以為常了。
“從我五歲開始學琴以后,是有那麼一點兒,那麼一會兒,覺得有點兒無聊。但真的從沒有人逼我彈琴。然后我就發現,音樂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全部。現在我完全無法想象沒有鋼琴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那你除了彈鋼琴業余時間都做什麼呢?”
她撇撇嘴,想了半天說:“看有趣的電影,看和音樂、音樂史有關的書。”
“那你不和朋友們聊聊八卦和時尚嗎?”
“我和我的朋友們隻聊音樂……”
“那你平時喜歡做什麼運動嗎?”
她捂著嘴笑了起來,說:“我特別想去游泳。但是到現在我還不會!我都23了。真不知道為什麼!”
“我知道,你沒時間。”
我們倆都笑了,會心的。因為我已經知道,事先准備的那些關於“你是如何堅持下來”之類的問題都白費功夫了。從接下來的對話中,我無時不刻地感受到這個女孩兒對音樂對鋼琴執著的熱愛。
“我無法想象沒有鋼琴沒有音樂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她用纖長的手指絞著頭發,認真地說了好幾遍。
5歲,她第一次登台演出,更准確的說是為一支克拉科夫民族舞伴奏。“我完全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都是媽媽后來告訴我的。”在採訪結束后,我和貝多芬音樂協會的托馬斯·漢茲列克先生閑聊時,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充滿了憐愛,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珂秋班時她隻有5歲,在台上做鋼琴伴奏,充滿自信,演出很成功。她非常有才華,而且她這麼年輕。”
11歲,她首次登台與管弦樂團合作演出。現在,她的日程仍然簡單而緊湊,往返於薩爾茨堡莫扎特音樂大學和各大音樂會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事能夠打擾她純粹的音樂世界。如果時間允許,她每天早晨一定會練上6個小時的琴,那是她覺得腦袋最清醒的時候,“而且如果不練琴我的手就痒痒”。
“除了肖邦,你最喜歡的作曲家是誰?”
“舒曼。我覺得他的作品最能觸動我的心靈。你看,3月27號在我的音樂會當天,我會推出我的第一張專輯。”我翻看封底,第一曲正是舒曼的《克萊斯勒偶記》(Kreisleriana Op.16)。第二曲平靜的行板才是致敬肖邦。最后是波蘭女作曲家格拉奇娜·巴切維茨的作品。“我演出時總想向世界介紹更多的波蘭音樂和作曲家,我們不隻有肖邦。”
比起當代作品,她毫不諱言更偏愛經典的大師作品。“而且比起聽CD,我喜歡去現場聽音樂會,那樣的話整個作品的表達和感受都會因為天氣、氛圍、情感等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而讓表現力更為豐富、感性,我演奏時也是這樣。”
“那你真的一點現代音樂都不聽嗎?”
“嗯......我聽一些爵士。因為我覺得那是最接近古典音樂的了。”
“那你沒有想過作點跨界嘗試嗎?”
“沒有沒有沒有!”她馬上擺著手把身子貼緊了靠背,眨著眼睛說,“我哥哥做了一些這種嘗試,還非得讓我聽完他的作品。我真是夠了。”
母親是對柯秋班影響最大的人。母親從不強迫她做任何事,只是在合適的時機引導和幫助她,尊重她的一切選擇。所以她做每個決定是都很認真、慎重、篤定。因為她知道,不管做什麼,她的家人都是她最堅強的后盾。“現在我已經獨立生活5年了。但是做重大決定時我願意聽聽家人的意見。”
“除了音樂,還有什麼要實現的夢想嗎?”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說“我想有個家。結婚生子,最好能又顧家又能繼續享受我的音樂世界。”
今年10月,第17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決賽將在華沙舉辦,珂秋班是參賽選手之一。在華沙愛樂音樂廳的舞台上,與柯秋班同場競技的將有28名來自中國的選手。而且4月舉行的預賽是首次通過網絡直播,將160位選手的參賽風採一一展現在全世界古典音樂愛好者的眼前,也是這項歷史悠久的賽事做出的新嘗試。
柯秋班隻有23歲。我不想再一一列舉她獲得的各種獎項。畢竟,對於這個年齡的她來說,這都不算什麼,這棵小樹才剛剛開始抽枝。
“能夠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是我從小最大的夢想。而且獲獎並不是我的唯一目的,我真的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