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味在咸酸之外
罪案片一向是類型片中比較容易引人注意的一種,但也容易落入俗套。無論是火爆的警匪奔逐,還是設置破案懸念,觀眾們似乎都已經司空見慣。因此,《烈日灼心》選擇以文藝片的質感來呈現罪案故事,還是能讓人心有所感。
沖動犯下人命大案的三個逃犯,潛藏在人群中,以新的身份過上新的生活。一個成了恪盡職守的協警,一個是見義勇為的出租車司機,還有一個成了漁民,他們一起撫育著一個孤兒,構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但宿命終究是宿命,潛藏時的平靜生活,將要暴露時的緊張對峙,構成了令觀眾不斷探究追問的張力。
影片的主體被放置在潛藏多年后即將暴露的時段。電影在有限的時間裡,通過視角、場景的轉換,三個逃犯多年潛藏的生活、他們與孤兒之間的特殊感情、與辦案警官之間的糾葛彼此交錯,主要演員的表演能力借此得以展現,鏡頭語言與背后若隱若現的人性主題勾連起來,使這部影片超越了單純的犯罪破案層面,多的是在罪惡與救贖之間的抉擇。
創作者顯然有心擺脫這一類型片的慣常表現方式,從視覺風格到故事編排、演員調配與表演上,都頗具匠心,敘事脈絡盡管看起來龐雜,卻有條不紊。(虞金星)
《大聖歸來》——誠意樹立標杆
《大聖歸來》是一部足夠有趣、足夠優秀、對得起觀眾的90分鐘的動畫電影,情節完整,制作精良,當得起“全年齡段動畫”的名號。
主創團隊對古典名著《西游記》中孫悟空與唐僧邂逅的故事段落加以改編,呈現了一出不一樣的西游故事。其過人之處便是“誠意”:在技術有限、資金有限的前提下,制作方用細節上的雕琢來豐富這部片子,在影片的幾乎每一個場景搭建、每一處鏡頭調度、每一個人物細節上,都看得出制作團隊設計編排上的用心﹔正是這份用心的“誠意”,使得影片具有了中國動畫電影少有的高完成度,調動起全年齡段觀眾的情緒。其結果是,在中國電影行業經歷了連年跨越式發展之后,在動畫電影這一領域終於出現了能與電影市場體量相稱的作品。
《大聖歸來》的出現回答了關於中國動畫電影的兩個問題,一是“我們能不能拍出來”,二是“拍出來了市場能不能接受”。尤其是當這部作品缺乏前期宣傳、以“黑馬”姿態出現的時候,這樣的“標杆”便更顯彌足珍貴。《大聖歸來》對於未來中國動畫電影發展的激勵與示范意義,或許更在影片本身之上。(馬 涌)
《刺客聶隱娘》——水下驚濤駭浪
《刺客聶隱娘》是侯孝賢的八年磨一劍,是一部延續其電影美學又頗有實驗性的作品。該片以唐傳奇《聶隱娘》為故事內核,將敘事上的極簡與美學上的繁復推向了極致。
《刺客聶隱娘》講述了聶隱娘下山行刺卻屢屢不得的故事,依然指向侯孝賢所有電影的母題——人的孤獨。侯孝賢將劇本建立在歷史考據與田野調查基礎上,他關於唐朝的一切想象,皆建立在建筑裝飾、日常用度、家庭結構、藩鎮制度、兵器制造甚至晨鐘暮鼓這樣的歷史細節之上。在武俠已經成為一種炫技、注重劇情推演的電影類型之背景下,侯孝賢以寫實完成了反武俠的類型改寫。
這部電影的實驗性同樣突出。他以黑白影像作電影的序,絕大部分畫幅採用老電影常用的1:1.41,回憶的部分用16毫米bolex攝影機拍攝,追求聚焦的顆粒感,意圖取代他的標志性長鏡頭。44萬英尺膠片錘煉出來的畫面,高度凝練的文言台詞,都是這部電影的態度。《刺客聶隱娘》猶如一座冰山,故事只是冰山的十分之一。最有味道的,便是水面之下影影綽綽的山體。侯孝賢所追求的正是一種影像隱藏的暗流,表面看起來平淡至極,但一點一點堆積起來,底層便有了驚濤駭浪。(任姍姍)
《狼圖騰》——生動蘊藏哲思
中法合拍電影《狼圖騰》中對人與自然、現代文明與游牧文明的沖突與交融的敘寫一以貫之。
知青陳陣與小狼之間的溫情令觀者動容,然而,草原狼終究不能靠人的喂養和呵護成長,馳騁和獵殺才是它的天性,影片結尾,小狼被放回草原,是人類對草原“大命”——生態平衡規律的依循和尊重。草原的“外來戶”由於短視,偷走狼群圍困在大雪湖的黃羊,計劃把草原開墾成農田,不計后果地掏狼崽、圍捕狼群,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草原的生態平衡,使草原生物的生存、牧民的生產陷入危機。影片對人類經濟發展與自然環境保護之間關系的思考給不斷付出代價的人類以有力的提醒。
《狼圖騰》的制作精良尤為人們稱道,片中雪夜狼群圍困軍馬、冰湖死馬、狼群襲擊羊圈等場景驚心動魄,令觀者叫絕。這都源於制作班底十年磨一劍的創作決心和精益求精的藝術追求。有扎實原著打底,再有知名“動物片”導演讓—雅克·阿諾挂帥,片中的重要角色“狼”則是由馴狼師花費3年時間專門培訓出來的“動物演員”,影片總素材時長超過2000小時,每一環節的刻苦磨練成就了商業成績與美學水准俱佳的口碑之作。(張珊珊)
《喜馬拉雅天梯》——捕捉深度真實
紀錄片《喜馬拉雅天梯》把焦點放在一位在登山學校經過4年訓練、首次帶領客戶登頂珠峰的青年向導加布身上。標志著人類冒險探索精神的登山壯舉在片中被呈現為日常職業活動。登頂前夜,加布在帳篷裡自拍刷微信圈﹔登頂本該是全片動作和情緒的最高潮,等來的卻是向導吩咐趕緊拍照、馬上下撤。在西藏正被無數的文藝青年和都市白領視作靈魂歸屬和心靈牧場的時代背景下,《天梯》以質朴平實的影像和拒絕迎合的姿態達成了一次文化上的“祛魅”。
然而,喜馬拉雅詩意而華美,恍若仙境般的星空、夜色裡仿佛宮殿的營帳燈火、縹緲悠忽的飛屑流雪、積久不化的延綿冰川、威嚴肅穆的清冽寒色,大自然在《天梯》中表現出的不僅僅是美,而是被賦予了某種不可冒犯的神性,這是對曾被我們踩在腳下的神山的“復魅”。
長達4年的拍攝制作周期,固然是受制於自然環境條件的艱苦險惡,但也給創作者們留下了充裕的時間,去捕捉可見的行為背后潛藏的文化與道德悖論,實現了文化學、社會學意義上的更大價值。這是《天梯》創作者們力圖呈現的更為深入的真實:指向人性與心靈,投射社會和時代。(虞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