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暗戀桃花源》30年:想著"不可得"時 請珍惜身邊人

/晨報記者 何雯亞 制圖/夏曾珍

晨報記者 邱儷華
　　3月，上劇場將迎來“暗戀月”，3場不同版本的賴聲川名作《暗戀桃花源》將上演。除了黃磊、孫莉領銜的經典版和由樊光耀、屈中恆等當下台灣劇場精英領銜的“30周年紀念版”，還有一個青春版，也將登台。
　　青春版什麼概念？就是1986年丁乃竺和金士杰第一次以“雲之凡”和“江濱柳”的名字走上“暗戀”舞台的時候，青春版的主角們還沒有出生……上周，丁乃竺和金士杰特地趕到上劇場，為“暗戀月”預熱，深度解碼這部30年的經典之作。聽完兩人的講述，你會發現，即使是已經看過N遍這部戲，有些角度，依然讓你如夢初醒。

　　30年前

　　“雲之凡”：在家裡排戲，是因為純真
　　“江濱柳”：畜牧系畢業，卻渾身是戲

　　在導演賴聲川心中，無論是林青霞的美麗、蕭艾的恬靜、孫莉的清秀，都比不過妻子丁乃竺的雲之凡那般獨具魅力，“雲之凡代表了一個時代。在我心目中，沒有其他人能夠超過丁乃竺。不僅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更重要的是，這個角色就是她創造出來的”。
　　事實上，丁乃竺根據母親的真實經歷創作出了“雲之凡”這個人物，並在眾人的提議下，扮演了第一版的雲之凡。丁乃竺回憶：“我從父母親那邊獲得了很多元素和材料，雲之凡是個雲南人，從我嘴巴裡講出來，會產生一種特別的感覺。當時塑造這個角色，像一個符號——一個人終其一生會懷念的一個人，這符號代表初戀也好，代表國家或一段回不去的夢，或者一段純真的感情，成為男人心目中的淨土。江濱柳有那麼多的鄉愁，忘不了很多事情，雲之凡對江濱柳而言，就是希望和力量。”
　　最初排練時，丁乃竺還是一家電腦軟件公司的副總。她白天上班，晚上做好飯接著排戲，她還身兼演員、票務、公關，甚至連戲票都親自手寫，為此，她笑稱“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正因此，第一版《暗戀桃花源》結束后，她毅然退居幕后，成為丈夫賴聲川背后最強大的支持者，從此再未登台。回憶當年每天下班沖進廚房做飯，把大女兒安頓好，然后在客廳排戲的場景，丁乃竺說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那時候在劇場界，結婚的不多，有孩子的更少，像我們這樣有孩子和家務的負擔，還能在家裡排戲，我現在想是因為有一種純真吧。真的不容易。”
　　金士杰呢？那一年他35歲，不婚，不會開車，不用電話，永遠騎一部腳踏車，在丁乃竺眼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逆青年，“當時的金老師跟現在可不一樣了，生活非常省，不浪費，可以說是奇人”。第一次見面，金士杰就跟丁乃竺說：“我是學畜牧的，我會閹豬。”這次他補充說，自己還會給動物接生。這讓丁乃竺覺得好稀奇，一個畜牧系畢業的人居然這麼會演戲！這也是為什麼3年前“暗戀”青春版啟動全國選角，公告欄上寫著“歡迎所有人”——金士杰已經告訴了大家一個可能性。
　　生活中叛逆，台上的金士杰也夠另類。雲之凡和江濱柳第一幕演年輕時代，結尾要演老年。金士杰跟丁乃竺說：“我們中間候場的時候一定不要見面，這樣到最后一場戲，滿頭白發互相見到，才能把那個心驚的感受演得更真實。”所以每次上半場結束，金士杰就提醒自己不要在后台看到“雲之凡的肉身”，即使不小心碰到也當沒看到。

　　30年后

　　“雲之凡”：那時候年輕，把她演老了
　　“江濱柳”：有了龍鳳胎，舍不得出門

　　30年，變化最大的是金士杰，從不婚到龍鳳胎老爸，從騎腳踏車到考駕照，從不用電話到手機隨身——這一切，都是在他60歲那年完成的。
　　“我真的不是一個人生好榜樣。”金士杰覺得人不需要比較，每個人都是個案，“（轉變）確實蠻晚的，現在帶孩子出去，人家會跑來問，‘哎，這是你孫子吧！’其實人家沒有惡意，但我也不自卑呀，告訴人家，‘這是我兒子女兒’，對方往往笑一笑，表示自己失言了，我也笑一笑，表示我不在乎。有時候兩個孩子也會問我：‘爸爸怎麼白頭發那麼多？’我就說：‘人家爸爸都沒有白頭發，你家爸爸比較厲害啊！’”
　　金士杰認為，人生沒有好與壞，自己的“歷史”就是真實地走過來的。“年輕時對生命比較悲觀，造成那時候有不婚、不生的想法，后來年紀大了，人生忽然遭遇一些轉折，於是想法隨之改變，走到了今天。兩個孩子蹦出來，我蠻高興的，演出要出門兩三個禮拜，都舍不得出門，出來就每天跟他們打電話，視頻講故事。”金士杰透露，他孩子出生，特別高興的還有他爸爸，“我爸爸101歲了，孩子生出來，我一數手指頭腳趾頭一共20個，全了，就告訴老爸，老爸大聲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如今，60歲的丁乃竺已經當上外婆，外孫女6歲，外孫3歲。30年的人生，對於第一代雲之凡和江濱柳來說，都是禮物，如今回看當年，丁乃竺唯一的異議是，“那時候把雲之凡演得太老了，頭發那麼白，勾著腰。可能因為那時候我們年輕，年輕人看老人比較會那樣，現在看看自己，覺得60歲其實很年輕啊”。

　　“暗戀”為何讓我們著迷

　　“暗戀”動人，是因為遺憾，“偌大的上海，我們遇到了，卻被一個小小的台北困住了”，經過1949年的家國動蕩，一對有情人永遠錯過了。而如今網絡發達，要遇到一個人，不是動動指尖就可以？也許不會再經歷江濱柳和雲之凡那樣“信息不對稱”的無奈，那麼，“暗戀”在當下是否依然動人？
　　這問題令金士杰大為搖頭，他說現在信息再爆炸，他依然沒有微博微信，沒有電腦也不會用電腦，“為什麼要微信？人跟人不需要這麼多聯系。而且，人跟人的擦肩而過，不會因為聯系方便了，人生許多的東西就水落石出了”。丁乃竺也這樣認為，甚至認為資訊越發達，兩個人要碰到、相愛，會更難，“人跟人的關系不是更緊密而是更疏遠了，因為都可以隔著電腦、手機，沒有面對面的交流”。
　　不過這個“難”字，也說出了“暗戀”故事真正的重點——不是在講雲之凡和江濱柳的愛情如何歷久彌堅，而是講他們身不由己地錯過了，人生主動權不在他們手上。也正是因為這樣，丁乃竺覺得更要珍惜眼前人，“江濱柳一直忽視了他的太太，‘暗戀’的美就在這裡，當你在想一個過去的不可得的時候，要提醒自己不要錯過身邊最重要的人”。
　　金士杰還提供了一個有趣的角度，那就是“姐弟戀”。“江濱柳跟以前的我有點像，比較負面，什麼事情都往壞處想，他之所以跟雲之凡難分難舍，除了小男小女的感情，兩個人性格上的拉鋸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兩個人本質上有點像姐弟戀，精神上的，弱的男生和強的女生，那個女生比較陽光、正面，江濱柳就需要這樣的女生不時拉他一下，他一輩子懷念這個女人，等於是懷念自己性格上的救贖。”
　　而關於“暗戀”30年不褪色，採訪中記者還得到一個角度，那就是“真實”。金士杰說：“觀眾的感動不是因為演員洒狗血，不在於演員漂亮的身段，而是在於你看我、我看你的每一個眼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