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弧獲鹿》(局部)
香妃名字的由來
香妃的本名叫奧斯曼。乾隆二十五年( l760)二月入宮,跳過答應、常在兩個台階,被封為和貴人( 在“ 貴人”前面加“ 和” 字,是因為奧斯曼出身於和卓世家)。兩年后,晉升為容嬪。乾隆三十三年十月,又被冊封為容妃。乾隆所以圈定、御賜“容”字,估計有兩方面的考慮:第一,奧斯曼容貌秀麗,被后人稱為“ 國色”、“ 絕世美人” 。對此,乾隆也不掩飾。他在《 長春園閱鞠圖》題詩中,有“ 妃子姿容尤稱善” 之句。第二,表示自已海納百川的襟懷。“ 容” 字有包容之意。納維吾爾族女子為妃,是“ 和親” 之舉,是出於維護國家統一、加強民族團結。在容妃的冊文中,以及后來宮中檔案裡,奧斯曼始終稱為容妃,這是確實無疑的。
那麼,香妃之名從何處而來的呢?
最早試圖揭開這個秘密的是蕭雄。他於光緒三年( l877),為驅逐阿古柏侵略勢力,到達喀什噶爾,並參觀了阿帕霍加墓。其在《 西疆雜述詩》卷四《 香娘娘廟》一詩自注中記:“ 香娘娘,乾隆間喀什噶爾人,降生不凡,體有異香……”后來的《 滿清稗史》等,都是鸚鵡學舌而已。如l9l3年《 滿清稗史,滿清外史》載“ 眷戀香妃”,雲: “ 貌艷麗,且生而體有異香,不假熏浴。”l9l7年徐珂《 清稗史鈔。異稟類》雲:“ 體有異香,號香妃,國色也。” l933年汪亞塵《 香妃與郎世寧》雲:“ 乾隆時,有回部王妃名香妃者,乃絕世之美人也。其出世時,體有異香,故曰香妃。” 對“ 體有異香”,后人也進行了探討。梁寒操在《 西行亂唱。謁香娘娘墓》附記中說:“ 有香妃者,體生異香 ( 聞土人言:妃幼時喜食沙棗子使然,未知確否)。”接踵而至的是裴景福。其於光緒三十一年( l9O5)三月被清廷下令流放新疆烏魯木齊。次年三月十七曰,抵達哈密,並稍作停留,了解維吾爾族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和語言文字。他聽到一則傳說:“ 乾隆間,德威遠播,臣妾四夷。有香妃者,原為哈都拿地罕所育,食沙棗花久,吐氣若蘭。”一說是喜食沙棗,一說是喜食沙棗花,殊途而同歸,大同而小異。可貴的是,裴景福沒有止步於此,而是進一步思考,聯想到佛教的影響:“ 佛說:‘ 玉女寶冬則身溫,夏則身涼,舉身毛孔中出栴檀香,口出優缽羅華香。’ 豈香妃之謂歟?” ( 《 河海昆侖錄》卷六,光緒三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日記)在他的啟發下,筆者查閱了相關佛教典籍。 鳩摩羅什譯本《 維摩詰經》雲:“ 佛上有國名眾香,佛號香積,今現在。其國香氣比於十方諸佛世界人天之香,最為第一……世界一切皆以香作,樓閣經行香,地苑圍皆香。其食香氣周流十方無量世界。”說得似乎有些含混。提雲般若譯本《 大方廣佛花嚴經修慈分》說得明白些:“又應想念:如是六道一切眾生,皆同威儀,色相相似。其身柔軟常有香氣,丈夫夫相,具足庄嚴……”又說:“於一一念,從其身出種種香雲,雲中復有元量寶蓋,庄嚴綺飾,彌覆一切諸佛如來、菩薩、聲聞,及六趣眾生之上……” 佛之“ 體有異香”說,影響所及,王妃也沾了光。不僅容妃有,楊貴妃也有:貴妃“ 每至夏月,常衣輕綃,使侍兒交扇鼓風,猶不解其熱。每有汗出,紅膩而多香” ( 《 開元天寶遺事》)。《 貴妃全傳》也說:“ 楊氏姐妹,無不濃艷絕倫,而貴妃為冠。豐容盛鬢,肌膚瑩滿如美玉。且其腠理間,時有香氣,自毛孔中噴溢而出,氤氳如蘭麝,故有香玉之雅號。” 在新疆,在宋代以前,多數民族信仰佛教。至哈喇汗王朝,伊斯蘭教傳入,逐步取代了佛教。但佛教某些東西,如愛香、崇香之習,通過集體無意識,沉積、流傳下來,對人們生活習慣產生無形的影響,這是可以肯定的。再說,伊斯蘭教也有愛香、崇香之習。《 聖訓。布哈裡聖訓實錄精華》中有不少記載,如:“ 允許經后婦女大淨時使用少量香料” ,“ 聚禮日人們應大淨,並盡力洗淨,擦油,涂撒家裡的香料,然后赴寺。” 又說:“ 好伴侶猶如貨郎擔,壞伴侶恰似鐵匠的皮風箱。你可買到貨郎擔的香料或聞到香料的香氣……” 在維吾爾族歷代詩歌中,常用檀香、麝香比喻美好事物,如阿塔依( l5世紀詩人)雲:“ 痣如麝香,眼如羚羊,面龐一如那玫瑰的模樣……” (《 格則勒》)賽卡克( l4—l5世紀詩人)雲:“ 清夜憶及你柳絲般飄拂的長發,我不禁喟然長嘆,象和田的黑黝黝的麝香,天地亦為輕煙薄霧所掩” ( 《 格則勒》)。則勒力( l7—l8世紀詩人)雲:“ 愛的瘋狂,使則勒力備嘗苦痛,愛的艾塔爾( 貶賣香料的商人)把檀香木敬奉” (《 格則勒》)凱蘭代爾( l8—l9世紀詩人)雲:“ 你拖曳到腳跟的發辮又黑又長,麝香也要從你秀發中得到芳香” (《 格則勒》)。《 福樂智慧》雲:“ 萬花含苞欲放,麝香和樟腦香氣布滿人間。”《 突厥語大辭典》雲:“ 盒子裡的麝香,盒子裡保存的麝香,這句隻用來比喻姑娘口中的香味”,“珍珠鋪滿了地面,即白色的花兒開放了,如同檀香和麝香交融在一起,空氣中飄著芳香”……
筆者的論述似乎跑題了,但卻為下面的結論作了必要的鋪墊。
容妃所以被稱為香妃,就出在“ 香” 字上。
有一幅繪畫作品,題為《 威弧獲鹿》,是乾隆第六子永瑢所作。於善浦先生介紹此畫時說:“ ……乾隆皇帝馳騎扼弓而射,前方一奔跑的公鹿,肩肘中矢,即將倒斃。在乾隆身后並列的四蹄張飛的馬上,乘坐一位維吾爾族女子。她傾身向前左手遞矢,乾隆皇帝回右手欲接……” 該維吾爾女子,“ 白淨的面龐,前額稍凸,細眉深目,鼻頭翹起,嘴唇厚堅。頭戴朱紐黑皮紅纓暖帽,佩帶三珠耳飾。長辮搭肩,胸前挂一長方形盒,身穿黃色花袍,上身著立領鑲邊坎肩,花袍上繡滿新疆維吾爾族特色的‘ 巴旦木’ 花紋……” ( 《 乾隆皇帝的香妃》第39頁,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畫中的維吾爾族女子,即容妃,其“ 胸前挂一長方形盒”,正是香盒。另外,在l979年清理容妃地宮遺物時,發現有香袋(《 乾隆皇帝的香妃》第l73頁)。容妃經常佩帶香盒香袋,身上散發出濃郁的芳香,故而太監、宮女們私下把容妃稱為香妃。這就是香妃名字的緣起。
香妃之名原先在宮內太監、宮女中私下流傳,隨后由宮內傳至宮外,住京“ 八爵” 人員和年班( 朝覲)人員最先得知之。再由年班人員傳至新疆。哈密是年班人員晉京和返疆的必經之地,也是信息集散地。正是在哈密,裴景福獲得了香妃的信息,第一個公開揭示了香妃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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