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五 懶惰的遞鋪官兵
畫家在城門外畫有高等級的驛站,一座木橋與院門相連,門前坐臥著9個兵卒,還有兩隻公文箱,顯然這是一隊公差,像是在這裡待命多時,已十分疲憊了。院子裡躺臥著一匹吃飽的白馬,一個馬夫手持?繩,斜倚一側,似乎在等待馬的主人。應在清早出行的差役隊伍,快到晌午,差官還遲遲不出,真實地表現了徽宗朝拖沓低效的吏治局面。
看點六 嚴酷的黨爭事件
1102年,徽宗改元崇寧,罷黜舊黨,次年,蔡京下令焚毀蘇軾、黃庭堅等舊黨人的墨跡文集,嚴禁生徒習讀、藏家寶之,蘇軾文字翰墨“既經崇寧、大觀焚毀之余,人間所藏,蓋一二數也” 。在畫中的兩處,車夫們將被廢黜的舊黨書寫的大字屏風當作苫布,包裹著舊黨人的其他書籍文字裝上串車,奉主人之命推到郊外銷毀。張擇端生動地捕捉到這個細節,反映了當時新舊黨爭的殘酷和對文化藝術的破壞。
看點七 撤防的城門
洞開的城門靜靜地等待著亡國之日。《清》卷城門不是瓮城,無法構成防御體系,夯土壘成的城牆,四處塌陷,上面也沒有任何城防工事,連射箭的城垛也沒有。城門前后、城樓上下竟然沒有一兵一卒把守,北宋的門禁制度已經徹底渙散了。有意味的是,有幾頭域外的駱駝貫穿門洞,門洞口露出一個胡人模樣的馭手 。真實地反映了徽宗朝初期已日漸衰敗的軍事實力和日趨淡漠的防范意識。
看點八 沉重的商稅
城門內頭一家是稅務所,門口有四個車夫運來一批裝著紡織品的麻包,一個車夫進屋向稅務官報稅,稅務官欲出具文字,門外的稅務官指著麻包說出了一個官家想要的數字,一定是因高出來的稅額,引起車夫們的不滿,一個車夫向他遞交了一份貨單,進行解釋,另一個車夫急得大聲嚷了起來,吵聲之高,驚動了城樓上的更夫向下張望。在徽宗朝大辦漕運花石綱之時,稅額激增,車夫與納稅者的糾紛,象征著當時緊張的官民關系,這完全是北宋的冗稅制度激發了官民之間的對立情緒。
看點九 泛濫的酒患
畫中的“正店”是政府授權釀造美酒的酒店,“正店”右側臨街的屋子是供應軍酒的地方,鋪裡有三個御林軍士卒,他們奉命前來“正店”武力押送軍酒。他們在臨行前例行檢查武器,正中一位戴著護腕的漢子正在拉滿弓試弦,他大概剛飲完了酒,渾身爆發出力量,顯現出肌肉發達的體格﹔左側一位正在系護腰,右側一位在纏護腕。這些本應該在城門口崗位上出現的軍卒卻精神抖擻地顯身在酒鋪裡,絕妙的諷刺手法體現出畫家對宋軍弊病的批判精神。
看點十 嚴重侵街的商鋪
畫中街道兩邊大量出現屋檐前加建的雨搭以及從平房伸展出來的遮陽棚和擋雨棚等輔助性建筑,或開設買賣,或擺攤設擔,經過數次“得寸進尺”,構成了北宋幾朝都無法解決的“侵街”現象,造成交通擁擠、消防通道堵塞的痼疾,且愈演愈烈。商鋪甚至雲集到橋面上,堵塞橋面通行,造成險象環生的局面。城門口亦擁堵不堪,無人管理,這些都是城市管理失控造成的。(圖見看點三)
張擇端深懷悲天憫人的憂患意識和現實主義的創作態度揭示出北宋將要滅亡的種種征候,徽宗朝的政治、軍事和外交走進了絕地,同時也是北宋的社會矛盾進入到最尖銳的歷史時期,如官民之間、官官之間的矛盾達到了屢屢爆發的境地﹔恰恰相反的是,正是在這個時期,北宋的手工業經濟、商業經濟和文化藝術達到了發展的峰巔,北宋開明的文治與黑暗的苛政並存,造成了社會政治發展的極不平衡,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外部勢力則很容易摧毀它的政治統治,《清》卷所要傾訴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本文作者為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故宮博物院研究室主任。選編自其著作《隱憂與曲諫——清明上河圖解碼錄》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7月版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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