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乙清/文
春節長假,我無意中翻看了一本讓人傷懷的書--《我們仨》。
楊絳先生的《我們仨》,語言平實細膩,通篇彌漫著至愛親情,尤其關於錢媛(錢鐘書與楊絳的女兒)患病住院的章節,楊絳先生幾乎是心裡滴著血寫就的,讓人看了,鼻子發酸,眼淚潸然--
我能感受她(指錢媛)腰間的痛﹔我也能感覺到她舍不得離開媽媽去住醫院,舍不得我一個人在古驛道上來來往往…她上車彎腰坐下,一定很痛很痛,可是她還搖下汽車窗上的玻璃,脫下手套,伸出一隻手向媽媽揮揮,她是依依不舍…
如果說,這是一種母親感知女兒疼痛的痛,那隨后楊絳先生借夢境敘述的喪女之痛,已經痛徹了她的心扉--
我覺得我的心上給捅了一下,綻出一個血泡,像一隻飽含著熱淚的眼睛…
我心上又綻出幾個血泡,添了幾隻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心上連連綻出一隻又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心上蓋滿了一隻又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一齊流下淚來…
我的手撐在樹上,我的頭枕在手上,胸中的熱淚直往上涌,直涌到喉頭。我使勁咽住,但是我使的勁兒太大,滿腔熱淚把胸口掙裂了。隻聽得?嗒一聲,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
此時,我幾乎讀不下去了。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痛,我此生尚未親歷過如此的別離,但《我們仨》已經讓我切身地感受一回了。
我不禁聯想起楊絳先生創作《我們仨》時的場景--那該是一個年邁的母親獨坐床腳或桌前,回想往事,思緒噴涌淚水亦止不住,一再提筆又放下,這是多麼殘忍的時刻。
《我們仨》裡,不僅有母親對女兒的深深愛念,更有女兒對母親的無限眷戀,錢媛住院期間曾寄給母親一首不押韻的打油詩:牛兒不吃草,想把娘恩報,願採忘憂花,藉此謝娘生。"牛兒不吃草",是指錢媛這時已經不能進食了,可她心裡該有多少對母親的依戀和歉疚!
人世間,最痛莫過於生離死別。錢鐘書、楊絳、錢媛一家非常珍視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因工作需要,三人都有不少出國的機會,但他們都不願出國或在國外呆得時間太長,因為他們害怕分離。即使在空間上分離,在心靈上也要相通。書中這樣說,家裡哪個人不在、三人不團聚的時候,父親或母親就會天天寫日記,記下發生的有趣的事,給不在的那個人回來以后看。這是多麼至情至性的一家人啊。
長假已過,我依然感動於《我們仨》這個學者家庭的平實與溫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