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的時代已經過去,但她仍熠熠發光﹔她是奧弗涅法國中部的一系列死火山。山脈中唯一不死的火山……她是有史以來最才華橫溢、最桀驁不馴的女性——她就是香奈兒。
香奈兒曾和蓋世太保有私情
1971年,瑞士洛桑,加布麗埃勒·香奈兒在她由專人設計的靈寢下葬后不久,就有巴黎方面的消息稱:法國第一夫人兼香奈兒的忠實顧客和仰慕者——喬治·蓬皮杜總統的太太將於1972年10月為香奈兒舉辦一場紀念展,以緬懷她的生平和作品。就在臨近舉辦前不久,《國際先驅論壇報》的知名時尚編輯赫柏·多爾西卻爆出消息,稱這場“向香奈兒致敬”的展覽很可能會被取消,至少也會被延期。多爾西稱,法國發行量最大的《巴黎競賽》畫報編輯皮埃爾·加蘭特即將曝光一組來自法國反間諜檔案的文件,裡面包含有關香奈兒女士令人震驚的信息。多爾西還透露,在德國佔領巴黎期間,香奈兒曾和一位名叫漢斯·京特·馮·丁克拉格的德國男爵有過私情,而這名男爵正是一個“為德國某情報組織工作的危險特工——並且很可能是一名蓋世太保”。
身為法國優雅品味代表的香奈兒女士竟然和納粹間諜私通——還是和一個臭名昭著的蓋世太保?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對當時的法國人,尤其是法國的猶太人、經歷過法國抵抗運動的老兵,以及從德國黨衛軍集中營逃脫的幸存者來說,和德國人私通者簡直就可以被視作賤民,朝他們的臉上吐唾沫都不為過。必須說明,關於香奈兒在德國佔領期間和一個德國情人同居的流言在巴黎也流傳了好幾年,並且還都有鼻子有眼(據說她的情人喚作斯帕茨﹝Spatz﹞,德語裡“麻雀”的意思,兩人在時髦的麗茲酒店﹝Ritz Hotel﹞同進同出,而這裡也是一幫納粹大佬,如赫爾曼·戈林和約瑟夫·戈培爾常住的地方),但是和蓋世太保私通又是另一回事了——難道香奈兒女士不是還為蓬皮杜總統夫人設計過衣服嗎?她不是還在愛麗舍宮被褒以嘉獎嗎?這樣一個法國社會的楷模怎麼會和“德國間諜”共眠一室呢?誠然,有很多法國通敵者最后都逃脫了懲罰,但是在1972年,自覺自願和納粹軍官同床共枕,甚至還假以援助,仍然有叛國之嫌。要知道,香奈兒和這位德國軍官的來往持續了十多年,而一位旁觀者甚至都忍不住懷疑她是否真的“隻想得到愛情,而對政治理念無動於衷”。
“向香奈兒致敬”的展覽被迫推遲
至於上文中提到的紀念香奈兒生平和作品的展覽,也隻能說它的時機太不湊巧了。除了以上風波,美國阿爾弗雷德·克諾夫出版社不久前推出的《維希法國1940—1944:老衛隊和新秩序》(Vichy France:Old Guard and New Order,19401944)一書更是一記重拳:該書由美國歷史學家羅伯特·帕克斯頓所著,對菲利浦·貝當領導下的維希法國進行了深入研究,其中很多內容甚至讓法國學者汗顏,因為這一領域原本應該是他們的主場。鑒於法國政府把維希法國的檔案都做了封存處理,帕克斯頓書中的材料都來自德國,而這也充分証明貝當政府與納粹分子的勾結並非受到脅迫,而是出於自願。
當時的蓬皮杜政府正面臨兩年以后的大選,而香奈兒公司則面臨著它的創始人和蓋世太保私通的指控,因此這場“向香奈兒致敬”的展覽也就隻能被推遲了。此外,由皮埃爾·加蘭特撰寫的一本香奈兒傳記也即將在巴黎和紐約出版,其中就提供了確鑿的証據,証明香奈兒和德國人私通並非空穴來風。加蘭特是英國演員奧利維婭·德·哈維蘭Olivia de Havilland,英國著名女演員,曾經在好萊塢經典電影《飄》中飾演米蘭達的丈夫,也是參加過法國抵抗運動的老兵﹔他表示,書中的相關信息都是來自法國的反間諜情報。
雖然這本書還沒出版,但是已經成了全巴黎人的談資。加蘭特在書中將要揭發的事情惹得另一位法國作家、龔古爾文學獎得主埃德蒙·夏爾魯大為光火,甚至斥之為“胡說八道”。她說:“(丁克拉格)絕不可能是蓋世太保,而斯帕茨和香奈兒也不過是過從甚密的朋友。”要說的是,夏爾魯當時也在撰寫一本香奈兒的傳記,只是她大約沒有加蘭特的信息渠道。
另一位曾經在更早之前為香奈兒寫過傳記的馬塞爾·黑德裡希則稱,丁克拉格不過是一個喜歡錦衣玉食的紈?子弟,“他喜歡美食、美酒、雪茄、華服……而他也要感謝香奈兒,因為是后者讓他過上了逍遙日子……他會在香奈兒的沙龍裡等她回來……然后一邊親吻她的手背一邊呢喃地說:‘你今早過得怎麼樣?’——也正是因為香奈兒和他一起的時候都說英語,所以關於他的身份,香奈兒曾表示:‘他(丁克拉格)不是德國人,他母親還是英國人呢。’”
1972年9月,夏爾魯接受了紐約著名時尚雜志《女裝日報》(Women’s Wear Daily)的採訪。在被問到“香奈兒女士身為巴黎最成功的服裝設計師,是否也是一名蓋世太保的間諜”時,她回答說:“(丁克拉格男爵)不是蓋世太保,雖然他的確和巴黎的一個情報機構有染,也的確向他們出賣過情報,但是必須要知道,當時是在戰時,而他不幸的是生而為德國人。”不過,在為香奈兒做出這番辯解的數年之后,夏爾魯卻發現她被騙了,而騙她的正是香奈兒本人和她的律師勒內·德·尚布倫。
丘吉爾保釋香奈兒
1944年8月的最后一周,在菲利普·勒克萊爾將軍(Philippe Leclerc de Hauteclocque)的領導下,全副美式裝備的自由法國軍(Free French Army)使巴黎的戰斗組織有序起來﹔隨后,德國衛戍部隊宣布投降,巴黎從長達四年的納粹暴虐統治下解放了出來,人們不再有隨時被捕的危險,不再擔心會被折磨或是送去集中營﹔教堂的鐘聲重又敲響,人們在街上吹著口哨跳起舞﹔除了個別的省份,如阿爾薩斯和洛林,整個法國都被戴高樂將軍的自由法國軍收復了。
8月的最后幾天,整個法國被一股可怕的復仇氣息所籠罩。四年的被佔之辱,這期間累積的恐懼、仇恨以及煩躁都一並釋放了出來。人們在大街小巷游蕩,尋找著復仇的對象﹔有罪之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也不乏無辜的百姓受到牽連。很多有通敵嫌疑的人受到了痛打,有的甚至還被殺。那些所謂的“臥式通敵者”(Horizontal collaborators),也就是和德國人睡過覺的女人都被拽著頭發游街,很多人還被剃光了頭發,有的甚至被烙上了納粹的萬字符號﹔連一些為德國人看過病的醫生都難逃清算,被當場打死,幸運點的則被關押,留待以叛國罪候審。后來,還是戴高樂將軍的軍隊和臨時地方法官出面,才讓這場自相殘殺畫上了句號。
雖然身為20世紀時尚界的翹楚,但是香奈兒也被列在復仇的名單之中。法國人稱這場報復行動為“淨化”,也就是要對法國遭受納粹蹂躪之后的傷口進行“清洗”和整理。
在巴黎的德國駐軍撤離后不久,香奈兒就開始向美國大兵慷慨派送香奈兒5號香水。不過好景不長,她還是被她稱作“Fifis”的法國內政部部隊逮捕了。那些年輕人對她絲毫不客氣,直接把她帶去了法國內政部部隊總部,等候盤問。
然而此后發生的事卻讓人大跌眼鏡:不到幾個小時,香奈兒就被放了出來。拯救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英國首相丘吉爾——他請了英國駐法國臨時政府的大使達夫·庫珀出面介入此事,把香奈兒保釋了出來。幾天之后,香奈兒便動身飛去了瑞士洛桑﹔之后不久,馮·丁克拉格男爵也去了那裡和她相聚。此時香奈兒已經六十一歲了,而丁克拉格還是一個四十八歲的英俊男子。
香奈兒究竟為誰效力?
香奈兒再次回到法國政府的視線是在戰爭結束后兩年:一道法國法院頒布的“緊急”傳喚令讓香奈兒從境外被帶了回來。1946年4月16日,一位名叫羅杰·塞爾的法官下令讓法國邊境巡衛隊和警察把香奈兒帶回巴黎,等候審訊。一個月后,他又下令調查香奈兒在二戰期間的所有行蹤。事實上,引起塞爾法官注意的並不是香奈兒和丁克拉格的私情,而是他發現,香奈兒曾經和德國軍事情報機構有過合作,還曾和一個法國叛徒路易·沃弗裡蘭德男爵(Baron Louis de Vaufreland)搭檔行動。此時的沃弗裡蘭德男爵已經被法國警方認定為竊賊和戰時的德國間諜,並且在德國軍事情報局Abwehr,二戰時期德國的反間諜組織。的檔案裡代號“V?Mann”——也就是說他早就在蓋世太保和德國軍事情報局成了一名甚受器重的間諜。
羅杰·塞爾法官時年才48歲,已經擔任了二十多年的法官。在他的主理下,沃弗裡蘭德接受了為期幾個月的訊問。與此同時,塞爾法官還從法國情報機構的官員那裡了解到一些香奈兒和沃弗裡蘭德跟德國軍方合作的渠道。塞爾是個異常嚴謹的人﹔慢慢地,他發現了香奈兒加入德國情報機構並與沃弗裡蘭德合作的細節,以及她和后者是如何在1941年共赴馬德裡,執行一項德國反間諜任務的。
在審訊期間,面對自己和沃弗裡蘭德一起開展間諜活動的指控,香奈兒斥之為“異想天開”,然而法國警方和法院的檔案卻都指向對她不利的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