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忠志時隔20年重返北京 稱作品不被理解很正常

　　《大鼻子情聖》劇照

　　日本著名導演鈴木忠志無疑是第六屆戲劇奧林匹克最受重視的一位戲劇大師，前晚隨著他的第一部作品《大鼻子情聖》的上演，他和他的“鈴木訓練法”瞬間成為戲劇圈裡的焦點。無論是在長安大戲院的演出，還是在北京人藝實驗劇場的大師班，都是座無虛席。大師時隔20年重返北京，膜拜者不少，贊美者不少，但也有許多人對他的作品疑惑不解。

　　愛情不見了

　　女主角渾厚嗓音不溫柔

　　舞台上布滿了白色花朵，燈光色調清冷幽美﹔被兩位男主角深深傾慕的女主角一開腔，渾厚生硬的嗓音就把觀眾嚇了一大跳﹔男女主角的交流也都是決絕得斬釘截鐵，完全找不到談情說愛的你儂我儂﹔演員表演中看得出日本傳統戲劇的影子，耳邊響起的卻是西方歌劇的音樂……

　　《大鼻子情聖》改編自法國著名作家羅斯丹的作品《西哈諾》，是一個感動了許多人的經典愛情故事。但鈴木忠志的版本卻與原著相去甚遠，不僅少了溫柔纏綿，還顯得有些硬邦邦。鈴木忠志介紹說，這部戲要談的其實不是愛情，而是男性對於死亡的態度和認識，“這是一個關於葬禮的戲，舞台上的白花是日本葬禮上使用的花。”

　　談到自己的改編，鈴木幽默地解釋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和太多漂亮女演員交往過了，不會再以愛情的角度詮釋這個故事，反而會覺得身為一個男人這樣死去也挺好的。”他認為，觀眾想要的那種溫柔可愛的感覺，其實是男性社會主張的一種性別歧視。因此，在排演中他特別要求女演員去掉女性化的表演，“女主角有著很強的個性，能夠到戰場上給自己的戀人送食物，怎麼會是那種非常女性化的角色？”

　　字幕不完整

　　那是大師故意為之的

　　被淡化的不只是劇中的愛情色彩，該劇字幕也不完整。隻見舞台上演員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顯示屏上卻隻偶爾跳出一兩句，僅起到提示的作用，這可急壞了不少觀眾。

　　其實，這並非機器故障，而是鈴木忠志有意為之。他不希望觀眾用太多時間去看字幕，而忽略了舞台上的表演，“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關注台詞？你看字幕，就看不到我親自花了三天三夜時間細細調整的燈光有多美了。”在鈴木忠志眼裡，戲劇並不止於台詞和劇本，欣賞戲劇不是了解或知道一個故事，“而是看演員怎麼詮釋角色，怎麼念台詞，怎麼做戲﹔欣賞當一個燈光變化時，舞台上戲劇氛圍如何發生改變﹔一個微妙的身體語言怎樣去表達各式各樣的情感變化。”他建議，觀眾應該在進入劇場前，先閱讀劇本或是了解了故事。

　　不過，劇組還是接受了觀眾意見，《大鼻子情聖》第一天演出結束后，他們連夜緊急制作了內容更為豐富的新字幕。

　　觀眾不理解

　　演后談質疑中尷尬結束

　　“鈴木導演，您怎麼看劇中女演員現在的形象，怎麼界定女性美？”

　　“這個女演員的音色是刻意設計的，還是天生的，好像和中國觀眾的習慣有一點點差異。您為什麼這麼設計？”

　　獨特的、“鈴木式”的《大鼻子情聖》顯然讓有些中國觀眾迷茫了。演出結束后的演后談環節，幾個問題都集中在看上去不夠溫柔的女主角身上。

　　最后一位提問的觀眾表現得更為激動，“作為一個對《西哈諾》有著深厚感情、曾經被其中的愛情感動的人，我覺得您‘褻瀆’了《西哈諾》。”如此大膽的發言，立刻令現場氣氛頗為緊張。這位觀眾顯然難以接受鈴木忠志對原著的改編，“編劇是拼貼的，不知所雲，台詞是訓斥的，身體是日本的，很難傳達原著的意思。”

　　面對如此直截了當的質疑，鈴木忠志也有些坐不住了，還沒等這位觀眾話音落下就開始回答問題。現場主持演后談的導演黃盈則對這位觀眾解釋說：“你可能不喜歡這個文本，但戲劇的魅力之一就是，對同一個文本不同導演可以有不同的詮釋。希望有一天中國舞台上也會出現你喜歡的那種《大鼻子情聖》。”

　　這個不大友好的提問，讓這場演后談在有些尷尬的氛圍中結束。演出結束后，在劇場前廳，這位莽撞發言的觀眾也被很多人指責，說他不應該如此對待一位75歲的老導演。編劇吳朱紅認為，這位觀眾用“褻瀆”一詞有點過於夸張，但吳朱紅認為，他提出問題的這種行為並不應該被指責，“我們很多觀眾都不敢當眾提出問題，生怕會被別人覺得自己太蠢。”

　　在第二天的大師班上，再談起觀眾的不理解，鈴木忠志顯得非常平靜，“這是一個很新的東西，人們不理解在所難免，即使是在日本也有很多人不能理解，所以隻能讓更多人來看我的作品，了解我的想法。”

　　11月15日、16日，鈴木忠志的另一部話劇《李爾王》還將在長安大戲院上演。喜愛戲劇的你，能否接受不一樣的鈴木式戲劇呢？郭曉川攝

　　另一現場

　　演員有能量

　　戲劇有力量

　　面對前天首場演出時許多人對“鈴木訓練法”的疑問，鈴木忠志都邀請他們參加昨天在北京人藝實驗劇場舉行的大師班。對於許多中國戲劇人而言，這也是難得的一課，因而這場大師課的入場券頗為搶手。

　　鈴木首先讓演員展示了他們的訓練方法。他們的動作看上去很簡單，似乎只是隨著有些神秘的音樂，若有所思地簡單重復踏步、轉身的動作，有時則徹底放鬆倒在地上。鈴木忠志解釋說，這些動作看起來簡單，其實非常困難，“你要在踏步的同時，保持重心的穩定，還要保持等速的水平移動。”在鈴木的觀念裡，演員不僅有一個觀眾能夠看到的身體，還有三個看不見的“身體”——重心、呼吸、能量，“要想增強自己的身體能量，就要增強這三個方面，才能增加演員的身體質感。”

　　鈴木忠志還向中國觀眾展示了另外一種訓練。他在一邊用力地擊打竹劍，演員則根據他的節奏閃轉騰挪，時不時突然急停急轉。即使停得非常突然，演員們的身體也不見任何晃動，似乎絲毫不受慣性的困擾。鈴木忠志說，這樣急速的停轉需要花很大的能量，必須經過長期訓練才能做到。他認為，隻有演員自己有能量，才能讓戲劇有力量。

　　鈴木忠志用這種激發人類自身動物性能量的方法訓練演員，是為了和當下舞台上泛濫的現代科技對抗，因為他相信人們隻有用自己的動物性能量和肢體去表演，才能用戲劇打動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