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山(资料图)
我多年来从事马列文论,兼顾美学、文艺理论、文艺批评和文艺思潮的教学和研究工作。我治学的主攻方向是努力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不断拓展和推进对基础文艺理论的探索,最终走向宏观文艺学研究。这条艰苦跋涉的学术道路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80年代初的中国文坛,竭力破除“瞒”和“骗”的文艺,倡导恢复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为了适应和推动恢复和弘扬现实主义的文学潮流,在一些重要报刊上,我发表了一系列阐发文艺真实性的论文。1984年结集出版了我的第一部学术专著《艺术真实论》。90年代初,文论界开展了“文学主体性”的论争。我一方面觉得应当肯定倡导文学主体性的意义和价值,同时又感到“文学主体性理论”倡导者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理论缺陷。《艺术真实论》是强调文学的客体性的,理应吸纳主体性的理论资源加以丰富和深化。1989年出版的《审美主客体》对文学主客体的辩证关系进行了比较系统的论述。学界前辈蒋孔扬先生在《光明日报》发表一篇题名为《坚持辩证法 发展文艺学》的书评,予以鼓励。如果说《艺术真实论》是凸显文学与现实和历史的关系研究,《审美主客体》是突出文学与审美的关系研究,那么稍后出版的《人论与文学》则强调文学与人文的关系研究。《人论与文学》这本书开始从人学视阈探讨文学基础理论的重要尝试。2000年,我把上述文学与历史、文学与人文、文学与审美的研究进行了初步的辩证综合的创新研究,出版了《宏观文艺学论纲》。《宏观文艺学论纲》中,提炼出三大观点:即史学观点、人学观点、美学观点;概括出三大精神:即历史精神、人文精神、美学精神;总结出三大理念:即为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而艺术、为人生而艺术、为艺术而艺术。
从新时期到新世纪,当代中国的文论界相继掀起了注重“内部规律”的形式语言符号研究热、文化研究热、生态研究热。这些社会文化文论思潮,启发我深切地感到《宏观文艺学论纲》中所论述的“文与史的关系”、“文与人的关系”和“文与美的关系”的覆盖面显得狭小,应当进行更加宏观、辩证、综合的理论创新。我吸纳了研究人、文学与自然的关系的生态美学、研究文学与文化的关系的文化学、研究内部规律层面上的形式语言符号学的成果,提出由六大文论学理系统构成的一个更加宏大的文艺理论的框架体系。这六大文论学理系统是:研究文学与自然的关系,可以生发出各式各样的自然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研究文学与社会历史的关系,可以总结出各式各样的历史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研究文学与人的关系,可以提炼出各式各样的人本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研究文学与审美的关系,可以概括出各式各样的审美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研究文学与文化的关系,可以凝结出各式各样的文化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研究文学自身的内部关系,可以抽象出各式各样的文本主义的文论学理系统。
我开始认识到,文学的本质是系统本质,文学的观念模式和研究文学的思维方式同样应当是系统的,是多维度的。把握和驾驭系统的文学的本质、价值、功能和作用,必须采取多向度的研究方法。我提出从四个向度来探寻文学的系统本质,即从横向和广度上,拓展文学的本质面;从纵向和深度上,开掘文学的本质层;从流向和矢度上,捕捉文学的本质踪;从环向和圆度上,把握文学的本质链。可以相应地概括出:即真理是全面;真理是深刻;真理是过程;真理是关系。
当代中国文论的结构应当是有主旋的多声部合奏。无多元的主元或无主元的多元,都是不可取的。
文学和文学研究开始进入了多元对话和综合创新的时代。凡是具有合理性的文艺观念都拥有自身的疆域、人口和主权,都拥有自己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不同文艺观念之间的差异可以形成一种张力结构和竞争机制,有利于促进学术思想的发展。其实,各种文艺观念和批评模式都有一定道理,诚然,或许这些道理之间,有旧道理和新道理、深道理和浅道理、大道理和小道理、空道理和实道理、软道理和硬道理、片面深刻的道理和全面深刻的道理的区别。具有合理性的这个道理和那个道理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以邻为伴和与邻为善的关系,应当是互补互激、并存共进的关系、应当是互相尊重和平等对话的关系。任何一种学理或观点,如果脱离它所赖以存在的位置或坐标是很难说清楚的,相反,只有从与整体理论框架的关联中,才能获得准确到位的科学阐释。任何的道理都是有边界的。一旦超越自身的适用范围,随意侵占相邻学科的辖区,甚至危及相关学科的生存权力和发展空间,一定会酿成学界的论争。其实,这种论争往往表现为一种道理和另一种道理的各执一端,应当本着彼此宽容、相互吸纳、取长补短的原则和态度去化解。我至今仍然记得俄国体验派戏剧大师斯坦尼拉夫斯基说过的至理名言:一台戏要有主角,同时每个演员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又都是主角。各种学术观点,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是主角,都是重要的和不可或缺的。因此,文化上的单边主义是不利于学术事业的发展的。学者们都应当努力发挥自己的优化的知识结构和独特的学术专长,做学术园地的拓荒者和创业者。真理是朴素的,学者们也应当像真理那样朴素,谦虚谨慎,尊重他者,发展自己,切忌顾盼自雄、唯我独尊。
我的学术道路,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为基础,从对文学与现实生活和社会历史的关系研究,中经对文学与人文的关系研究、文学与审美的关系研究,走向了对文学的多维度、多向度和更加开放的宏观文艺学研究。
对文学的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都是需要的。文学研究好比绘画,既要有宏伟的构图,又要有精美的细部。我坚信,文艺领域同经济领域一样,都同样存在着一个综合治理和宏观调控的问题,解决经济领域中的重大问题,设有宏观经济学;探讨文艺领域中的全局性问题,也应当创构宏观文艺学。宏观文艺学即是大文艺学或战略文艺学。
如果说20世纪是以微观研究和分析思维见长的时代,那么新世纪可能是以宏观研究和综合思维取胜的大综合、大创新的时代。学者们应当尊重、珍惜和吸纳分析思维取得的一些“深刻片面的真理”,但只有把这些“深刻的片面的真理”整合到宏观的学理系统中,才能创立文论的合理有序的生态结构。为了适应创构宏观文艺学的需要,学者们应当自觉地树立宏观、辩证、综合、创新的思维方式。
【人物名片】
陆贵山(1935年11月11日—),辽宁辽阳人;中共党员;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首届毕业生,后留校哲学系美学教研室,1963年转入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长期以来,从事美学、文艺理论和文艺思潮的教学和研究工作。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6年晋升为教授;1992年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1988年出任全国马列文论研究会副会长;1989年出任全国社科规划(社科基金)中国文学组召集人;1993年牵头申报文艺学博士点授予权,获得通过,实现中国人民大学语文系博士点的零的突破,并被国务院学科组评定为文艺学博士生导师;1995年入英国剑桥大学传记中心编写的《世界名人录》;1999年出任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1999年出任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2014年被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聘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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