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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女作家桑格格:“文青”中的正能量女神

2014年02月08日10:03    來源:新京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評女作家桑格格:“文青”中的正能量女神

  《不留心,看不見》

  作者:桑格格

  版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4年1月

  “彪悍”的川派女作家桑格格最初依靠在網上貼出“小時候”的故事獲得大批擁躉。

  女作家桑格格屬於特定年齡的讀者群,上點年紀的人會錯以為是桑塔格。兩者還真是八竿子打不著。桑格格本名賀蓉,出生在成都,和比她小四歲的顏歌同屬寫作上的“川派”,將一口成都話碼得麻辣鮮香,大氣、匪氣、上檔次。

  □書評人:戴維

  她是彪悍的存在主義者,文字裡滿是個性

  桑格格在論壇敲成名作《小時候》的時候,正好二十六七歲,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離成熟還有一口氣。一不小心,就引領了“80后”的懷舊風潮,成為后來大行其道的“小”文化的先鋒人物。她的特定讀者群也大多是80后,這是一群青春期特別漫長,成長格外苦逼,即使進入而立之年,仍要立志往前回憶的一代人。 “消費童年”就在這片群眾土壤上應運而生。但桑格格的“小時候”顯然不同於郭敬明的“小時代”。她不腹黑,就像她標志性的光頭板寸,脈絡清爽,看著慰心,有英姿颯爽的純真范兒。

  桑格格說自己:“我不懷舊/只是喜歡記住/有趣的事情”。她是彪悍的存在主義者,有著讓“文青”傲嬌的特立獨行的經歷:十幾歲跑去找導演“用我拍電影”,交過一個被她稱作“黑社會”的男友,沒有讀完大學就跑到北京找工作,花了80元買一個假文憑,沒用上就憑自己的文字找到了出版社的工作。這樣一份簡歷,擱在台灣就是三毛,擱在法國就是薩岡,在哪兒都是一塊談資的好料。

  桑格格的文字就像一隻大蘋果,咬一口,透出的是個性鮮明的作者本人:追男孩,對朋友特好,特別有正義感,外加省著花錢。從帶點病態的文藝女孩,到被愛情感化,成為“文青”中的正能量女神,桑格格是幸運的。她的單親家庭,她的輟學與闖蕩,她的抑郁症,她和男友“九色鹿”的愛情,皆成了勵志的溫暖典型,仿佛讓人看到了三毛與荷西的身影。

  和前輩一樣,桑格格可以毫無違和地把離異的父母親、自己的男友、閨密寫成令粉絲愛戴、追捧的鏡前人物。這完全是人格使然,她的熾熱目光足以把尋常人物定格,升華為傳奇。

  文藝的功能正在於升華與宣泄。桑格格的風格,后來被一系列“我的父母是奇葩”之類的網絡作者模仿。敢於出丑,把悲慘的事用逗樂的方式寫出來,是這個族群的特征。看桑格格寫童年,就像進了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她寫和鄰居海娃在水泥筒子裡享受“兩毛五分錢的碩果”——一包大頭菜的甜蜜場景,是這樣溫情脈脈:“我遞給海娃,他接住,說你也吃?。”她又話嘮發作,補上一段讓人捧腹自我點評:“天地良心,我八歲的時候,就可以給我心愛的人購買奢侈品了,我媽還說我混得差。”

  寫小時候,也是在大時代籠罩下的小時候

  暌違五年,《不留心,看不見》延續了之前《小時候》、《黑花黃》的風格,又更多了一些文學上的擴張,在非虛構寫作的邊緣快速游走。開篇的《丑舅舅》把一個丑孤兒追求幸福人生寫得唯美而蕩氣回腸,並以一種讓人哽咽的方式收場:丑舅舅以“流氓罪”被逮捕槍斃,罪名竟然是“丑娃兒早年間一天到晚打個光胯,還偷看人家大姑娘”。時代並不是虛無的,書裡既有上世紀80年代初極為嚴酷的“嚴打”(《丑舅舅》),也有90年代商品大潮中沖昏頭腦的全民下海(《蔣碧蓉》)。即使小時候,也是在大時代籠罩下的小時候。

  她對於女性的回憶,又是一路挽歌。《黃美麗》是老段子了,早熟、混社會,被迫退學,這樣美麗又妖艷的女孩讓人想起路內筆下的技校生“路小路”系列。但桑格格的感染力可以扯掉虛構與非虛構之上的那個天棚,一個“活得太熱烈”的已舊時光中的女子,不管她有幾分真實或虛構,還是像一梭子彈,叫你讀了疼心窩子——“再也沒有見過她。但是冥冥中我總覺得她可能過得不好,甚至都可能死了。她活得太熱烈了。算起來她都該三十五歲了。”

  《小黃貓》裡林花籃阿姨一家人,盡現“舔舔傷口就走掉”彪悍的女性主義。玉米穗子頭、波點裙、蹦恰恰、未婚先孕……那個年代的時髦與悖逆,皆成了這個年代的懷舊。“至於我媽,她現在也沒有找到男朋友,一個人生活。小黃貓埋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每逢清明節,我還要去掃墓。直到有一天,那塊地被開發成了樓盤,叫做二十四城。”行文至此,被時代強行割裂的憂傷感扑面而來。

  《蔣碧蓉》則是對一面之交的鄉村女孩的回憶。那個拉著自己去中學門口拍照的蔣碧蓉,安靜卻讓人心甘情願聽她命令的蔣碧蓉,在打工的小作坊裡發生火災時死了。“她被燒死在那個鎖著的倉庫裡。老板賠了一筆錢,弟弟輝娃子用這筆錢上了大學。”這就是殘酷卻合情合理的當代現實。

  而來城裡打工的蔣碧蓉在中學門口等“我”,把裝滿一鐵皮文具盒的筍殼虫,特地拿給“我”的場景,更像是一場格外小心翼翼的易碎的夢。“這條街直直的,她的背影很久才消失在看不見的遠方。我想了想,把腳邊幾隻沒有被踩壞的綠虫子撿起來放在了文具盒裡。”

  退不去的懷舊浪潮,甩不掉的文青范兒

  在故事之外,我更喜歡作者本色而直接的抒懷:“我真怕成都冬天的早上啊,陰冷潮濕晦暗,我像是一頭小羊駝那樣隱忍,悄無聲息地吃完豐盛的早餐,就去學校忍受一天的學業……在上學的路上還有其他同學,大家都縮在日常冬衣裡,一臉沒有睡醒的不情願和不得不上學的隱忍,隱約還有一絲上進的積極和對未來的憂慮,這就是我見到的大部分人少年時代的底色。”

  距《小時候》已七年之遙,似乎80年代生人共同回憶的那股浪潮還未退去。就像百度“桑格格”詞條下的注釋:她30歲了,但她的心態——至少她筆下的心態——仍停留在“小時候”。

  作為寫作素材的個體記憶必須經過時間的積澱。因此,這本書裡寫得最好的是上述這些有距離的回憶。過於貼近現在和作者自身的人物,如官員“吾友郁達夫”,閨蜜“豆豆”,男友“九色鹿”,女漢子“老展”,反倒有一種不夠真實的碎粒感。畫久遠的事物,視力清晰。寫近處的人,容易碎嘴。這就是非虛構寫作的難處。《不留心,看不見》到后半場,令人遺憾地碎了,攪了,寫來一地麻雀。

  綠妖曾在評論桑格格的第二本書《黑花黃》時有過中肯的評論:“裡面有些散文讓我看得很是鬆一口氣:原來格格也不是一出手就寫得那麼好。但另一些文本卻比《小時候》時的桑格格更讓人不容小視。讓我鬆口氣的那些文章,屬於文學青年流毒未散,不經意間的抒情和小資。大部分文學青年,會在青春期過去以后很長時間內,仍然前輩附體,陰魂不散,用前輩的感慨感概,前輩的抒情抒情。”

  這是多麼正確而清醒的認識。這樣“文青范兒”的寫作風格,就是大多數年輕人包括優秀的川派女作家桑格格——必須克服的現實。

(責編:王鶴瑾、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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