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版的《朱莉小姐》中,男仆讓的未婚妻、廚娘克裡斯汀是主角。段超 攝
演出現場有一塊幕布將拍攝的影像實時投射在上面,構成了一部“電影”。段超 攝
一個舞台,一塊幕布﹔一會是劇中演員,一會又是影片拍攝的工作人員。這是德國柏林邵賓那劇院多媒體戲劇《朱莉小姐》的演出現場。應林兆華戲劇邀請展、天津曹禺國際戲劇節和歌德學院之邀,該劇上周登陸天津,顛覆性的改編、戲劇與電影的相融,引發了業界和觀眾的熱議。
今明兩晚,《朱莉小姐》將在北大百年講堂上演兩場。
改編
配角“反轉”成主角
克裡斯汀這個角色像一個“目擊証人”,目睹了情人的背叛。
《朱莉小姐》是瑞典劇作家斯特林堡的代表作,故事講述了貴族小姐朱莉與她的男仆讓在仲夏之夜迸發的一段激情。激情過后,二人地位反轉,男仆成為強勢的一方,甚至慫恿朱莉與其私奔。然而,朱莉父親的歸來卻讓二人走投無路。最后,喪失貞潔的朱莉也在羞恥中自盡。
然而,故事中還有著第三個角色——男仆讓的未婚妻、廚娘克裡斯汀。當朱莉小姐和讓在私會時,克裡斯汀時而忙碌,時而沉睡,並未真正參與劇情。在邵賓那劇院此版《朱莉小姐》中,克裡斯汀成為女主角,故事也從她的視角出發,講述她眼中這段悲劇的起始與終結。
在該劇的戲劇構作瑪雅·扎得看來,“如今,《朱莉小姐》本身的吸引力已沒有當時大,原劇中的身份與等級矛盾,在現在已經不重要”。
據學者李亦男介紹,德國戲劇界一向有著“導演劇場”的傳統,即劇本的原意並不重要,因為文本在一出戲中僅僅是可供使用的材料,導演必須重新建構起文本與當下觀眾的關系。在邵賓那劇院的《朱莉小姐》中,導演凱蒂·米歇爾有意識地從自己的女性身份出發,對文本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動。最后的演出,隻將與“克裡斯汀”有關的情節保留了下來,這部分內容大約隻佔原劇的10%。“原劇對克裡斯汀的內心世界沒有太多描述,這部戲好像鑽進她的大腦一樣,來展現她的感受。從心理學的角度講,克裡斯汀所經歷的一切可以擺脫這個作品特定的歷史環境,成為有共性的心理感受,而重新的演繹也沒有脫離原來的背景”,扎得說。
在劇中飾演“克裡斯汀”的女演員尤勒·博瓦眼中,克裡斯汀這個角色像一個“目擊証人”,目睹了情人的背叛。“她已經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不幸,但她隱忍了,她唯一主動參與劇情的就是她提醒未婚夫要一起去教堂,還遞給他剃須刀刮臉”。
除了原劇原文外,導演還加入了丹麥女作家英格·克裡斯滕森以字母表的排序方式寫就的詩作。作為演出的“畫外音”,詩歌跟隨著舞台上的光影搖曳,產生詩意的氛圍。博瓦認為,這首詩描繪了克裡斯汀的內心世界,“這也是舞台上其他人的內心世界,觀眾可能認為這也能描述他們的內心世界”。
呈現
戲劇結合電影
到底是看戲,還是看電影,此時的觀眾手中仿佛多了一個隱形的遙控器,可以自主選擇。
《朱莉小姐》是凱蒂·米歇爾和影像藝術家萊奧·華納以“戲劇+電影”的方式合作的第一部經典戲劇作品。據扎得介紹,他們早期更多是散文式的作品,而做《朱莉小姐》是邵賓那劇院的提議。米歇爾欣然應允,“她說她非常喜歡這部戲,想從女性視角入手改編,從克裡斯汀的角度講故事”。與《朱莉小姐》原劇極強的戲劇性不同,邵賓那劇院的《朱莉小姐》呈現的是一部略顯沉悶的“文藝片”。在准備劇中的影像部分時,主創們還參考了奧地利導演邁克爾·哈內克和俄羅斯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影像風格,並實地考察了瑞典當地不同時間段的光線。
僅75分鐘、三個角色的《朱莉小姐》,可以說是一部標准的小戲,但演出現場卻不簡單,前后動用了六位演員、三位現場攝影師和兩位音響師。舞台上的布景房間內安裝了三部攝像機,來中國演出后,劇組又根據實際情況做出了調整。根據不同劇場做出的調整對一部劇目來說再正常不過,但對《朱莉小姐》而言,一個小小的調整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僅背景、道具要跟著變,甚至演員的表演也要變,像一台精密運轉的儀器,表演與技術必須嚴絲合縫,不容絲毫疏漏。現場有一塊巨大的幕布可將拍攝的影像實時投射在上面。傳統戲劇的觀演關系在《朱莉小姐》中已不復存在,到底是看戲,還是看電影,此時的觀眾手中仿佛多了一個隱形的遙控器,可以自主選擇。
飾演男仆讓的演員蒂爾曼·施特勞斯告訴記者,在《朱莉小姐》中的表演方式也與一般的戲劇表演截然不同。戲裡,他不僅是男主角,還承擔著燈光、攝影,甚至搬道具的工作,“這不像傳統戲劇,你可以全身心地演繹角色,這部戲我要在不同的角色中轉換”。“電影的特寫鏡頭讓觀眾隻能看到演員的面部表情,而在舞台上,你可以同時看到面部特寫和身體姿態”,女演員博瓦補充道。
在進排練場前,米歇爾與萊奧·華納完成先期的准備,設計好所有的電影畫面。演員加入以后的四周排練,前三周都在忙於解決技術工作,“你必須先知道詳細的站位和要做的事,最后一周用來熟悉台詞”。劇中,100%的鏡頭都在現場完成拍攝和剪接,幕布上呈現出的就是一部完整的電影。該劇的戲劇構作扎得女士介紹,導演米歇爾最初的創意就是“借助電影拍攝,創造貌似客觀的視角,用於反映克裡斯汀的主觀視角”。
【多種版本】
這個並不復雜的小型室內劇曾引來無數解讀。比如在近年的舞台上,香港藝術節上演的南非版《朱莉小姐》將故事放置在南非這片種族問題橫行的土地上,男仆讓也由黑人演員出演。去年南鑼鼓巷戲劇節瑞典演員安娜·皮特森帶來的獨角戲《朱莉小姐》,以鏡頭語言呈現出朱莉小姐迷亂的情欲世界。同樣是在去年,黃盈導演受日本戲劇大師鈴木忠志之邀帶來的《朱莉小姐》,則摒棄了一切背景因素,展現純粹的情感糾葛。
【影響中國戲劇人】
2012年,北京導演王翀的作品《雷雨2.0》、《一鏡一生易卜生》中,就將電影片場搬上了戲劇的舞台。王翀本人也毫不諱言,他的一系列影像戲劇作品正是受到了邵賓那劇院的《朱莉小姐》的啟發。此次《朱莉小姐》來京的演出,王翀還擔任了劇本的翻譯工作。(記者 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