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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称陈寅恪晚年并未尿失禁:绝非被高音喇叭吓死

2013年07月11日14:29    来源:羊城晚报    手机看新闻

陈寅恪教授

陈先生的老照片,左二为陈寅恪,右一为陈美延

故居走廊上有10张扶手椅,当年是课室

陈寅恪先生书房内的铃铛

陈寅恪中大故居处的雕像

  文/羊城晚报记者 张演钦

  图/羊城晚报记者 郑迅

  【开栏语】

  从今天开始,羊城晚报重磅推出“珍藏文脉,守望岭南”大型系列报道,第一辑为“名人故居寻踪”,将对广州名人故居深度寻访,挖掘历史文化名人和广州的渊源及故事,展现广州深厚的人文底蕴。同时,将客观呈现名人故居的保存现状,促进对名人故居的关注和保护。

  同时,我们也呼吁广大读者行动起来,关注、发掘、保护身边的名人故居,让文脉得以庚延,把家园共同守望。联系方式:yanqinzhang@126.com。

  人物

  陈寅恪(1890-1969)

  现代著名史学家,江西修水人,生于湖南长沙,陈三立子。他先后在日本、德国、瑞士、法国、美国等国的著名学府留学,能运用一二十种语言治史,博学多才,对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蒙古史、敦煌学以及梵文、突厥文、西夏文等古文字和佛教经典,均有精湛研究,为国内外学者所推崇。著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柳如是别传》、《寒柳堂集》、《金明馆丛稿》初编、二编等论著多种。曾任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香港大学、岭南大学等校教授。院系调整后,任中山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学部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全国政协第二届委员、第三届常务委员、第四届常务委员。

  寻迹

  东南区一号,忆先生独立之尊严

  阳光下的红墙绿瓦

  2013年7月9日上午,阳光澄明。我们站在中山大学南校区核心地带的一幢两层楼房前。“东南区一号”,这一门牌号高挂着,需仰视方能得见。门边,是饶宗颐先生题写的“陈寅恪故居”五个金漆大字。

  这里就是广州陈寅恪故居。从1953年开始,陈寅恪先生就居住于此楼的二楼,直至1969年。

  外观上,陈寅恪故居红墙、绿瓦,精致、简洁,中西合璧。周围是参天大树,脚下是绿草茵茵。藤蔓爬上了阳台,生机盎然。

  因为放假,陈寅恪故居暂停对外开放。是日上午,陈寅恪故居管理员罗老师、林老师专程为羊城晚报记者打开了大门。一入大厅,书卷气扑面而来。正中是陈寅恪半身塑像,双唇紧抿,目光深邃。左面墙上悬挂着中大中文系教授陈炜湛以甲骨文手书的陈寅恪先生名言:“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这是当年陈寅恪为王国维题写的碑铭,学界称之为“学人魂”。

  当时,陈寅恪居住在二楼。沿着坚实的木质梯子,上得二楼。中间是客厅,不大。客厅最重要的位置,是一方书架,非常古朴。管理员林老师说,这是陈先生当年存放线装书的地方。现在,这批线装书珍藏在中山大学图书馆里。

  穿过客厅,南面走廊十分宽阔。走廊东部是陈寅恪的书房兼工作室,西部则是教室。陈寅恪晚年教学、著书全部在长廊上完成。当时长廊是装有玻璃窗的。走廊上有10张带扶手桌板的椅子,走廊西部墙上还挂有一块小黑板,这便是陈寅恪先生当年讲课的地方。当时一周上两次课,都在上午。陈寅恪先生书房有一铃铛,当年,陈先生的助手黄萱女士把铃敲响,陈先生便从书房走到黑板前,于藤椅上坐下,便开始讲课。故居里,依然保存着两张陈寅恪坐过的藤椅。书房外原来也有一块小黑板,是陈寅恪和夫人交流的地方。他们很有情趣,平日写诗酬唱,也写在黑板上。

  林老师说,陈先生是极讲究的人,每次有学生或者朋友来,必穿好长衫,方才出见。因为视障,身体也不好,陈寅恪便在长廊里上课。一开始时,学生有二三十人,但因为确实艰深,不少学生无法继续,便越来越少。陈寅恪也没有理会,坚持上课,就算教一个人,也是认真准备。

  陈寅恪原是岭南大学历史政治学系、中文系教授,1952年“院系调整”后,进入中山大学历史系。前来听他课的,除了学生,还有教授。陈寅恪素有“教授中的教授”美誉,名不虚传。陈寅恪在学界地位崇高,如梁启超说自己“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傅斯年亦赞陈寅恪“近三百年一人而已”。

  就在这间房间里,陈寅恪为广东培养了多位在学术上有重要贡献的专家学者。同时,陈寅恪的学术名著《论再生缘》、《柳如是别传》等,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非常岁月的风风雨雨

  陈寅恪故居二楼,有一老式浴盆。

  1962年7月上旬的一天,陈寅恪洗漱时突然滑倒在浴盆内,造成右腿股骨颈折断。有关方面给予了特殊照料。

  1963年7月24日,中大一领导借向主政广东的陶铸汇报学校工作的机会,反映“群情”,认为对陈寅恪的照顾太过分了,三个半护士的照顾太特殊。当时的档案资料忠实地记录了陶铸的勃然大怒:“你们学校有人讲,省三级干部会上有人讲,远在‘新会会议’亦有人不满。陈先生,七十四岁,腿断了,眼瞎了,还在一天天著书,他自己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像个不能独立活动的婴儿一样,难道不需要人照顾吗?他虽然是资产阶级学者,但是他爱国,蒋介石用飞机接他他不去。你若像陈老这个样子,眼睛看不见,腿又断了,又在著书立说,又有这样的水平,亦一定给你三个护士。”这段珍贵的史料转自《陈寅恪的最后20年(修订本)》。

  林老师把我们领到外边,只见故居东面是一条白色水泥路。这就是著名的“陈寅恪小道”。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开始,陈寅恪视力严重衰退,后发展至视网膜剥离,只能略辨光影。中大专门修筑了这条小道,上涂白石灰水,方便陈寅恪辨认。

  尽管陈寅恪得到了有关方面和人士的悉心照料和关心,但在非常岁月里,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文革”中,学校的高音喇叭就安放在东南区一号旁边的大钟楼上,大钟楼是中大的行政中心,高音喇叭整天对着他响。陈寅恪本来就严重失眠,晚年更是疾病缠身,高音喇叭整天响个不停,陈寅恪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可以想见。故居周围,也贴满了大字报。林老师介绍,形势无情人有情,听说红卫兵打算拉陈寅恪先生出去批斗,陈先生的学生,曾经担任过中大历史系主任的刘节站出来说:我来代陈先生去批斗!可以代老师去批斗,是我的荣幸。

  1958全国高等教育界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历史系有学子以大字报的方式,对他们曾经爱戴过的史学大师作了无情的批判,说陈寅恪是“伪科学”、“贻误青年”。这令一生对学生有为师者之爱的陈寅恪十分伤心。他上书中山大学校长,表示:一坚决不再开课;二马上办理退休手续,搬出学校。极“左”的做法自然很快被压了下去,陈寅恪最后也没有搬离中大,但却从此不再开课,转而专心完成《柳如是别传》的著述。

  就这样,无论是风和日丽,还是风雨飘摇,陈寅恪都住在这幢房子里,直到1969年。

  林老师说,1969年,工宣队占领了东南区一号,将陈寅恪赶了出去,后被中大安排住到现在中大幼儿园一带的平房里。

  没过多久,1969年10月7日凌晨5时许,陈寅恪溘然长逝。夫人唐筼处理完陈寅恪的身后事,一个半月后的1969年11月21日,也追随先生而去。

  陈寅恪后安葬江西。

  林老师介绍,在这幢房子住过的人,还有著名教授周寿恺(黄萱)、杨荣国、王起、容庚、商承祚等。

  东南区一号,代表了中山大学的一个辉煌时期,也是广东学术文化的辉煌时期。

  保护

  成文化景点,珍贵文物重回故地

  现在的陈寅恪故居,是中山大学著名的文化景点。

  2007年,为了永远纪念陈寅恪——这位守护中国学术文化命脉,为国家民族做出杰出贡献的大师,有关方面决定启动中山大学“陈寅恪故居陈列馆”的修缮和建立。后来由获得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的广州大学岭南建筑研究所所长汤国华教授主持修缮工作。

  修缮工作要求极为严格。

  2008年3月2日,中大图书馆馆长程焕文邀请陈寅恪教授的女儿陈美延女士和原图书馆陈寅恪教授纪念室负责人刘少雄先生前往陈寅恪故居讲解陈寅恪先生当年的生活、研究、教学情形和故居当年的陈设布置情况,为陈寅恪故居修缮工程做前期调研准备。

  2008年2月10日,刘少雄留信给程焕文:生物系韩德聪教授在陈寅恪先生从东南区一号迁居西南区时,曾请陈美延老师确认陈寅恪故居的旧物,陈美延看后,确认一张柚木办公桌(岭南大学公物)是陈寅恪先生用过的旧物;另有一个五抽柜,柜顶上还有一块玻璃镜,是唐筼使用的旧物(陈家私人旧物),陈美延因住所条件原因,无法接收,韩德聪教授乃知会校档案馆作为文物搬去。办公桌则由校房管部门收回……现在,这些珍贵的文物,均难得地重归故地。

  中山大学陈寅恪故居修复开放仪式于2009年11月12日上午10时在陈寅恪故居北草坪隆重举行,时任中大党委书记郑德涛发表讲话。他说:“1949年解放前夕,陈寅恪来到广州,不肯‘去父母之邦’,任教于广州岭南大学。随后院校调整,岭南大学合并于中山大学,陈先生遂移任中山大学教席。陈寅恪先生在中山大学工作生活二十年,在双目相继失明的情况下,治学坚毅严谨,诲人始终不倦,不仅在康乐园陆续成就了《柳如是别传》等重要著作,培育了大量史学人才,更以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中山大学悠远优良的学术传统和人文精神增添了浓厚亮丽的一笔光辉。”

  对话

  父亲绝非是被吓死

  对话人:陈美延,陈寅恪先生女儿

  《陈寅恪集》编者

  羊城晚报:陈寅恪先生在广州的日子,您在他身边的时候多吗?陈先生在广州的家里,其生活起居有何规律和特点?

  陈美延:先父陈寅恪生活有规律,以学术工作为主,安排一天的生活。上午黄萱先生来上班,即开始工作。黄萱先生工作结束后离去。午餐,午休片刻。下午,周连宽先生定期来汇报查阅资料结果,抑或先母唐筼协助整理旧稿、诗稿及往来书信等。他自言即便晚间卧床休息后,也不时想着明日将进行的工作内容,或日前口授的文字需修改之处,故常因此失眠。

  羊城晚报:在广州的家里,父女之间谈的最多的话题是什么?

  陈美延:话题不固定,谈古论今皆有。

  羊城晚报:在人生和学术上,陈寅恪先生对您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陈美延:父母教导做人要“真”,不屈服于权势、利诱。母亲特别强调教育我们姊妹,女性即使尚未做到非常“自强”,仍必须“自立、独立”。

  羊城晚报:陈寅恪故居,前面有一条白色水泥路,因何而起?陈寅恪先生是如何看待这一白色水泥路的?

  陈美延:白色小路大概是逐渐演进而成的。最早可能仅为人走出来的小径,后由公家修成红砖小道,即便我们用石灰水刷白,父亲仍不能单独一人行走。据说,后经某次陶铸同志过问,公家遂修成现在所见到的白色水泥小路,便于父亲在目盲情况下,自己散步。这当然有利于未骨折卧床不起前的父亲的健康。

  羊城晚报:在动荡的日子里,陈寅恪先生在生活和学术上遭遇到的冲击,也许家里人才是最清楚的。可以具体说说吗?

  陈美延:父亲对自己的要求是直至终老,都要不断地在学术上有创造性劳动,有所创作。发动“文革”后,红卫兵不准业务助手黄萱先生再来工作,禁止制作“毒草”,这无疑毁灭了他生活的根本目的。接踵而来“文革”中种种迫害,大家也多少知道些。但个别传闻有误,譬如某本书内提及:“陈寅恪胆子小,一听到高音喇叭喊他名字,就浑身发抖、尿湿裤子,终被活活吓死。”其实,老人易有尿失禁现象,不足为奇,而父亲年老时,基本没有尿失禁。高音喇叭能加重老弱病人的心脑血管病情,却与尿失禁病状无直接关联,而且尿失禁亦不至置人于死。父亲当时确为年老瘦弱,病残俱全,但他绝非胆小之人,绝非会被高音喇叭吓死。

  羊城晚报:现在出现了“陈寅恪热”,作为家属,您如何看?

  陈美延:时尚提法,常见这热、那热。对于我们这种呆板老人而言,“陈寅恪热”的提法到底如何界定,褒义、贬义也不甚明了。更何况我作为家属,本不方便评论这类话题。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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