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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雷抒雁的生平往事

交往雷抒雁【2】

白描

2014年02月25日14:41    来源:人民网-文化频道    手机看新闻

1982年,我从陕西师大调入陕西作协,事先曾征求雷抒雁意见。雷抒雁给我的建议是:先在《延河》做编辑,干上几年,争取进创作组。创作组是专业作家待的部门,很多人都想进去,路遥就是在我接了他的《延河》小说组编辑工作之后进入创作组的。但1984年,我即接手《延河》主编担子,翌年又任陕西作协书记处书记,分工负责刊物和青年作家培养工作,进创作组的梦想泡了汤,在北京与抒雁见面,他又表示祝贺,认为做一家刊物主编,可以做的事情更多。那时他从部队转业不久,先是进入《人才》杂志任编辑,干了不久,调到《工人日报》社,后再调入工人出版社。其时他对办刊怀有极大兴趣,以很大精力投入创办《开拓》、《五月》等大型文学刊物,对办刊他有很多想法,但真正主事的不是他,这两个刊物最终都没有坚持办下去。

1988年,我的长篇纪实文学《苍凉青春》写完后,最初打算给《当代》编辑刘茵。刘茵也是陕西乡党,是我尊敬的一位大姐。我想若能先在《当代》发表,后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再理想不过。给刘茵说了想法,她很有兴趣,马上要看稿子。在稿子最后润色期间,工人出版社总编南云瑞出差到西安,南云瑞也是陕西人,我们彼此非常熟悉,老南听说我有一部写北京知青的长篇,动员我给工人社,回京后他又让雷抒雁盯着我手中的稿子。雷抒雁上手,于情,我无法推辞;于理,他时任工人出版社文艺部主任,没有不放心的道理,遂给刘茵说明,稿子给了工人社。

《苍凉青春》先经编辑梁文玉初审,室主任刘延庆复审,都给予很高评价。雷抒雁是在他们之后看的,立即致信于我,龙飞凤舞寥寥数语:“白描:看过《苍凉》,公认佳作,祝贺。报南,问题不大,争取当做重点安排。”很快,《苍凉青春》出版,读者的反应印证了社里的估价,他们觉得应该召开一个研讨会,于是先在西安,后在北京,分别召开了两个《苍凉青春》研讨会。两个会全由工人出版社出资,均由雷抒雁主持。西安的研讨会,雷抒雁带了工人出版社数位编辑前来,我们也邀请了刘羽升、马林帆老师出席,师生重聚,又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自然都很兴奋。雷抒雁在西安的几天,我们常常彻夜长谈,从文学到政治,从生活到家庭,从泾阳的人物、吃食,戏班子,谈到泾阳民间风俗礼数,泾阳的话,每年县城的“二月会”,以至狗撵兔、马配桩、杀猪孩子哄抢猪尿泡……嗣后,《文学报》发表陕西评论家李国平写的西安《苍凉青春》研讨会纪要《知青文学的又一次突破》,雷抒雁很是满意,但后来北京的研讨会他却抱以为憾。北京研讨会于1989年4月召开,其时学潮初起,人心惶惶,整个社会和媒体的兴奋点已不在文学,尽管与会著名专家不少,但报纸很少予以报道,枉费了工人出版社和雷抒雁一片苦心美意。

1991年初,我调往国家外国专家局,举家迁京。新地方,新环境,来往多的是曾经结交的文学界一些朋友,圈子不大。我住新街口,雷抒雁住六铺炕,相距很近,自然他那里便成了我常去的地方。那时他刚刚迁入新居,一座小高层的最顶端,10楼的一所小三居。过去他和夫人马利,蜗居于一栋小楼斗室,一室一厨一卫,家居用品和大量藏书已让室内显得拥挤不堪,若是再去三五客人,坐的地方都成问题。抒雁夫妇对新居做了精心装修,最别出心裁的是在客厅临窗户一端建了榻榻米,抒雁生性随意,崇尚无拘无束、自由率性的生活,一本书,一泡茶,就一方榻榻米,或倚或卧,或盘腿打坐,得大自在,客来夜宿还是现成的卧榻。抒雁那时就对玉石和红木家具颇感兴趣,只是力气没有放在收藏上,藏品不多,更多的是对书本文化的研究。客厅里有一套红木茶桌和圈椅,平时去他家,就坐在那里喝茶,有时他会拿出一些玉石玩意之类,让我欣赏品评,马利也总是兴致勃勃凑在抒雁身边。一次看的是几样翡翠小佩饰,我挑出两件,说值得收藏,马利高兴了,捅了雷抒雁一把,说:“看看,我买的,你还说不值。”多年后,朋友送抒雁一块玛瑙原石,说是像马头。抒雁属马,他拿给我看,我要过交付北京玉雕大师李东,李东经过一番雕琢,遂成一件玉雕艺术品,抒雁格外喜欢,时常于手中把玩。后来我专门选了一块和田玉料,请李东大师用心雕琢了一匹马,送给抒雁,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在国家外国专家局,我任国际人才交流信息研究中心副主任、《国家人才交流》和《专家工作通讯》两刊副总编。《专家工作通讯》是机密内刊,专业性很强,《国际人才交流》则是一本以报道中外人才为主的公开发行的杂志,需要自己的记者和社会作者队伍,雷抒雁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支持,他为我们介绍作者,推荐相关文章,他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前苏联归来,拿出长篇《访苏日记》供我们选用,而且交我一大堆访苏期间的照片,《国际人才交流》发表了其中十多张。

京城文学圈里,有一堆陕西人,而且都在重要文学岗位:阎纲、周明、何西来、王宗仁、白烨、李炳银、刘茵、田珍颖、刘列娃……还有后来的李建军、党益民等。雷抒雁和我自然融入其中。有时某个文学方面的活动或会议,老陕坐了一片,而且这帮人很抱团,彼此关系相当融洽,被京城文学界称为“陕西帮”。陕西人在京有一个同乡会,囊括各界人士,周明任会长,我是副会长之一。在这个大同乡会之外,又成立了一个文学界陕西同乡会,大家公推“二白”做会长,所谓“二白”,就是白烨和我。逢到陕西来了朋友,或者某项活动,某个节口,这个小同乡会就聚会一处,吃喝谝闲,谈天说地,全讲陕西话,亲亲热热,不亦乐乎。有一段时间,我们在一起,曾热烈地探讨关中方言“song(二声)”的用法,认为这是一个涵盖量颇大的万能代词,只要在它前边冠以某个字,人的类型特征、性格品行,便显现出来:能song、犟song、逛song、瞎song、憋song、闷song、蔫song、争song、吝song……列举拼凑了30多条,后来还没有完。这不是无聊,不是低级趣味,对家乡语言的反刍体现出大家浓浓的思乡爱乡之情。雷抒雁后来写出关中方言考《村言寻字》,便是在这种氛围中孕育而诞生的一项成果。

抒雁爱争辩,爱抬杠,又得理不饶人,越是熟人,越不相让,而且越“损”的话越爱说。一位陕西作家有名有钱,但太过节俭克扣自己,舍不得花钱,一次来京,雷抒雁拿他开涮。他一本正经对朋友讲:“××,你这么省钱,有一样好处,你知道是啥?”朋友问:“是啥?”他回答:“你死了,你老婆容易改嫁,因为是个富寡妇。”直让那位朋友哭笑不得。抒雁的诗人秉性处处体现,眼里容不得沙子,小到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大到一些社会问题,看不惯就要说,不吐不快。一次《北京晚报》上,看到他署名的一篇文章,是批评京城大牌餐馆“×来顺”的,他带朋友去这家餐馆吃饭,遭遇到恶劣服务,和人家吵起来,他气愤难平,回家著文在报上发表,不惜以著名诗人的声名地位与之相搏。当然最后搞得这家餐馆很狼狈,以公开道歉了事。2010年,他出任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初评委员会主任、终评委员会副主任,他非常反感文学界的不正之风,对评奖中走关系、拜门子深恶痛绝,一位参评作者不识相,送钱到雷抒雁家中,遭雷抒雁一通斥责,而且把此事在评委会上公开,消息传出,文学界对他肃然起敬,一片叫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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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王鹤瑾、许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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