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沒有丟
葦杭
自從有了小朋友,出行時可以單列的行李又少了一件。因為,她是我最重要的行李。每次我倆單獨出行,當爸的都會拍拍小朋友的肩膀說:什麼都可以丟,這個一定不能丟。為了減少麻煩,我的標配通常是一隻行李箱,外加一個隨身攜帶的小包。
可是那年,發生了點小狀況。收拾行李時,我發現給父親帶的茶葉長相過於標致,以至於沒有狠下心來拆了包裝。單放吧,就多這麼一件,我一定會記得的。何況,路上還會偶遇哥哥。
大概每個當事人說起偶遇,都會有些激動吧。我和哥哥在沒商量的情況下,就買了同一車次的火車票,還在同一節車廂。當得知這個細節的時候,我在辦公室的大平面上尖叫了一聲。同事聽完我驚天動地的敘述,“哦”了一聲,就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我立在原地,幾乎可以想象10天后的場景:過年回家的列車上,我從北京出發,車到鶴壁,我從緩緩停靠的列車車窗望出去,站台上有個一米八的帥哥。我一定能一眼認出來,從他倔強的發絲上。鶴壁會師后,我們歡天喜地一路向南,然后出現在一直等候在家的父母面前。
帶著這個美好的願望,我和小朋友上了火車。當時是北京西至廣州南高鐵的試運行時期,而問題就出在“試運行”3個字上。在交通工具這個問題上,很多人都願意去嘗新,覺得好像站在了這件事的前頭,是很超前也很洋氣的。可是隻有坐過的人才知道,“試運行”有多麼的可怕。
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車速極不穩定,一會兒飆到了每小時300公裡,一會兒又回落到每小時不到200公裡。這麼算下來,到我哥出現在站台的時候,火車已經整整晚點了一個多小時。沒有想象中的熱烈,哥哥與一幫小伙伴在一起,隻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小朋友正和旁邊的大哥哥玩游戲,好奇地問我:舅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接著,我發現“試運行”更大的問題是沒有報站這一說。車內相當安靜,唯一的信息發布通道——電子顯示屏偏偏出了問題,中英文沒有對上。你不知道該相信中文還是相信英文。車廂裡沒有列車員,你隻有靠站台一閃而過的站名判斷自己到了哪兒,該不該下車。
突然覺得無比緊張,如果車是准點的,你可以參照列車時刻表。可是現在晚點,你並不知道晚了多少分鐘。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沒有參照系,也沒有咨詢員,形勢突然變得很吊詭。等我們意識到要下車的時候,已經能看到老家的站台了,隻停1分鐘。羽絨服沒來得及穿好,我們就匆匆下了車。讓我們后怕的是,腳似乎剛沾地,火車就從我們身后飛馳而去了。
我們拖著行李往出站口走,可是小姑娘不走,她盯著我問:媽媽,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看著最重要的行李,在我手裡牽著。第二重要的行李箱,在哥哥手裡。隨身的小包,還在身上。我毫不遲疑地說,沒有啊。
你再想想。小姑娘很篤定的樣子。
就是沒有啊。說完,我轉身去看天蠍座的小眼神,終於知道這次她又對了。我的茶葉,沒有跟我下車。
接風宴之后的禮物環節,唯獨父親兩手空空。父親安慰我說,沒關系,別人替我喝了也是一樣的。
……
后來,我還准備過很多禮物。多數禮物是能抵達收禮人手中的,可是唯獨那一次,因為被區別對待,禮物反而不如一件最普通的行李安全。東西丟了,可是這個故事一直沒丟,它總是在飯桌上被我媽反復提及,雖然他們並沒機會見到那盒茶。
那是一盒產自武夷山的大紅袍,盒子是正紅色的,裡面躺著兩個纖細的茶罐。
如果可能,我想我會把每一個完整的春節留給爸媽和親人,而不是讓它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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