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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雷抒雁的生平往事

交往雷抒雁【6】

白描

2014年02月25日14:41    來源:人民網-文化頻道    手機看新聞

2003年夏秋之交,抒雁告訴我,他大便不成形,有時還拉稀。我勸他去醫院查查,他卻說先吃藥看看。但吃藥他也不是那麼認真,上下班途中,看見有藥店,他叫我停車,進去問人家什麼藥治拉稀,按銷售員的推薦買來。11月,第四屆全國文學院院長聯席會議在廣東召開,我是聯席會議秘書長,肯定要去,他原本不想去的,馬利三番五次催他去醫院檢查,他也打算住院,但經不住全國各地院長們盛情相邀,他也到了廣東。從廣東返回,12月,他住進了中日友好醫院干部病房。

雷抒雁查出直腸癌的消息,我是在天壇醫院獲悉的。那陣子我時不時暈眩,手麻,抒雁也曾勸我住院好好查查。一次我們一塊參加一個活動,晚宴中我突然暈得厲害,抒雁馬上陪我回家。我駕駛著車輛,途中抒雁看我勉強支撐,馬上讓我把車開到平安大街一家茶藝館門前,他陪我進去,挑了坐席,讓我躺下。他又給魯院打電話,要了車,他和魯院來的同志一塊把我送到醫院急診室,檢查,做CT,排隊交錢領藥,忙了大半個晚上。就是經歷了這種折騰后,他和我一前一后,一北一南,住進了不同的醫院。在兩家醫院,我們隻能通過電話聯系,相互問候,相互打氣。我出院后去看他,他已進行了手術。他患病的消息牽動面很大,很多朋友要去看他,他寫了一張紙條,讓家人貼在病房門外:“請把關愛留到明天”,謝絕來人探訪。當然他不會拒絕我,他說想吃羊肉湯,我開車去北太平庄老孫家泡饃館在北京開的分店,老板是抒雁的好友、《人民日報》駐陝西記者站站長孟西安的外甥,告訴他是雷抒雁要吃,老板即刻著大廚精心調制了一盆羊肉湯。那湯,術后不久的雷抒雁其實隻能鼻子聞聞,舌尖舔舔,他不是嘴饞,而是心饞,“舌苔上的記憶”在這個時候鼓蕩著他繼續生存、繼續歌唱下去的意志和勇氣。

雷抒雁手術時,已是直腸癌晚期,但術后恢復很好,此后多年裡,也完全像個健康人一樣生活、寫作、參加各種活動,還全國各地四處走動。這歸功於手術的成功,歸功於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和家庭和諧的氣氛的滋潤。孫子孫女,他給起名,一個叫從從,一個叫容容,起這名字他很得意,回顧自己一生,他希望孫輩們過得從容一些。再就要歸功夫人馬利了。從日常滋補到一系列康復保健措施,馬利為他創造了良好的條件。他自身的狀態,幾乎超出他自己的預料。

2005年,塔裡木石油管理局邀請作家去採風,隊伍裡多是陝西人:閻綱、周明、何西來、王宗仁、雷抒雁和我。一行人從庫爾勒到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塔中,再到西氣東輸的源頭克拉2,跑了不少地方。后來與油田和地方作家座談,大家抒發採風感想,多談中國石油人的精神,談西部開發者的貢獻。輪到抒雁發言,這樣的話他一句都未講,隻談沙漠中的胡楊、紅柳、梭梭,談生命的榮枯,談生與死。對他觸動最深的,是那些倒下去卻千年不朽的胡楊,話語間,可以聽出他對“死”思考得比“生”多,而且多有感傷意味。這真實地透露出他當時的心態,還沒有從悲觀中解脫出來。同年,他精編了一本散文隨筆集,以《雁過留聲》作為書名,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他把集子簽名送我,我猜測那名字的含義,說:“雁還在天上,雁還在飛翔。”潛台詞是:大雁不會說過就過去的。他當然聽懂了,倒很配合,笑說:“雁還在下蛋哩。”

的確雁還在下蛋。手術康復之后,雷抒雁神奇地迎來了創作上的又一個高峰,他以每年一本書的速度,連續不斷地展示他創作的新成果。近十年中他寫散文隨筆,寫研究《詩經》的學術專著,當然還繼續著詩歌創作。國內每每發生重大事件,雷抒雁都有詩篇做出回應,2008年春,南方多省發生雨雪冰凍災害,他有長詩《冰雪之劫:戰歌與頌歌》在《人民日報》發表﹔5.12汶川大地震,他有《悲回風:哀悼日》、《生命之花:毀滅與新生》分別在《文藝報》和《人民日報》發表。2009年,在慶祝建國60周年之際,長詩《最初的年代》發表於《人民日報》。他是一位戰斗的歌者,他歌唱戰歌,歌唱頌歌,歌聲裡充滿激情,每首詩都有他的發現,他的視角,特別是他的那些頌歌,與任何政治抒情詩人都不一樣,絕不粉飾矯情,飽含思想鋒芒。他不止一次給我講過土改時政府頒發給他家的一張《土地証》,那是農民做了土地主人的法律憑証,可是后來土地沒了,《土地証》變成了一張廢紙,他父親卻視之為寶一直珍藏。由此他思考歷史與現實,思考國家發展進程與農民的命運,思考共產黨人奮斗的根本宗旨。在《最初的年代》這首詩裡,便融入了他的思考,具有厚重的思想分量,又是以畫面感很強的畫卷形式來表現的。《人民日報》發表此詩的當天,他打電話讓我看看,讀后我回電話給他說:如果要把一首詩改編成一部電視連續劇,人會當做笑話聽,可是這首詩就能改編成一部電視劇。他對我的這個評價很是得意,后來幾次對人講我的這番“奇異之論”。

2011年11月20日,星期天。上午,我在家接到中國作協機要室電話,問雷抒雁手機,說溫家寶辦公室打來電話,總理要與雷抒雁聯系。我把抒雁手機號告訴機要室值班人員。中午時分,我打電話給抒雁,問總理是否與他聯系。他講,上午正在院子散步,溫家寶電話打來,問及他的狀況,與他談論詩歌,討論藝術,兩人還敘年庚,同年生,雷抒雁大溫家寶一個月,總理客氣地說抒雁是兄長。總理與抒雁的通話持續了40分鐘,抒雁一邊散步一邊與總理交流,無拘無束,輕鬆愜意。其實,此前雷抒雁和溫家寶之間,有過一次通信,總理給抒雁的信以毛筆字豎寫,也是討論有關藝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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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鶴瑾、許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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