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劇"怎樣成為"型劇" 揭《偽裝者》"神"在何處

電視劇《偽裝者》劇照

“神劇”一詞出現於網絡，是近年觀眾隨著某些諜戰劇、抗戰劇過於奇巧的情節而創造出來的一個劇評“術語”。絕大多數情況下，用來表示貶義性的評價，但最近開始往中性化趨進。出現這一變化，是因為在擁有奇巧情節的劇集中，也開始出現品質之作、回播率超高之作——這一類劇集的娛樂功能比較強，使得觀眾很容易把它們同“正劇”類的年代劇加以區分，不再深究背景是否貼近歷史真實、細節是否合理，而主要消費其娛樂性的一面。這類戲的成功代表，近年有《與狼共舞》（兩部）《飄帥》和《虎口拔牙》，最新的例子則是《偽裝者》。

《偽裝者》“神”在何處

《偽裝者》最不同於以往“神劇”之處，在於它不是負面口碑集納者，而是正面口碑的集大成者。就該劇播出的時間段（每晚20：30至22：30這個區間）而言，並不能算是黃金時段。許多頻道劇集開播的時間都在20：00或者19：30。就是說《偽裝者》開播時，除非是該劇的“死忠”，大部分觀眾已經被別的頻道的劇集佔住眼球了，如果想把那一部分觀眾搶回來，《偽裝者》隻能等那些觀眾對所看劇集疲乏，開始隨手換頻道的短暫機會。而且，它還隻在一個頻道播出。這樣做的難度極大，但《偽裝者》生生做到了！之前有報道公布過這樣一組統計數字：《偽裝者》播出第11日（大約佔全劇總長度的一半不到），收視率達到了2.91，市場份額佔到了8.89%。網播第5天播放量更是輕鬆破億，成為國內諜戰劇史上首部網絡日播量過億的影視作品，網絡播放總量突破8億人次……

上星頻道與網播反饋取得一致的劇集，以前不是沒有過，但像《偽裝者》這樣，在流媒體時代集納了各種好評和命名的劇集，恐怕還是頭一部。“重演《黎明之前》大熱的奇跡”、“《北平無戰事》之后最精致的劇集”、“比《懸崖》更好看的諜戰劇”、“青春諜戰劇”、“家庭諜戰劇”……諸如此類的品評，足以証明《偽裝者》的成功。需要提醒的是，即便收獲如此口碑，《偽裝者》身上的“神劇”特征依然鮮明，主要有：

1、劇情虛構為主，視覺風格混搭，在抗戰、諜戰、舊上海的背景下，服飾當代化、英劇化，人物關系、細節處理港劇化，武打橋段好萊塢化（能看出《教父》《黑夜傳說》的深刻影響），外景天津化﹔

2、三位男主人公都屬於“全能才藝和高智商（身手敏捷，學識淵博，具有古典文學或西洋音樂修養，會變魔術，人前做戲的能力）”，明家姐弟不約而同地具有“信仰上的趨光性”，反面人物都或多或少一根筋（要麼就是缺根弦），主要配角根據主角的需要，隨時在劇中變得重要或不重要﹔

3、作為一部抗戰題材的諜戰戲，正反主人公的智商在全劇中一直不太穩定，對劇情推進的配合過於明顯，正面人物的武器和彈藥更是有違歷史背景和邏輯，富足到童話的地步，直追吳宇森當年的警匪片……

但上述這些可質疑的因素，一旦遭遇劇集中的三位型男、幾位戲骨，節制卻又絕對鋪陳到位的兄弟情、姐弟情、師生情、男女情所構建的關系大網，頗具懷舊和異國風味的租界韻味……一切又似乎變得可以原諒，不同年齡、觀賞口味的觀眾在各取所需的同時，被全劇牢牢地吸引在了自家的屏幕前。“神劇”與否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鏡頭如何陪觀眾一步步把夢做完。成功的基石也便由此奠定。

“型劇”來自“用心”

“神劇”近年為什麼屢罵不止、風靡各家電視台？原因隻有一個：競爭太激烈。內地制片方、導演對劇本的辨識力，一向是走淺功利路線，比較忽視追求智慧型故事，這往往導致選擇標准上出現“同質化”。而一部分編劇和導演又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想要擺脫雷同，隻好往邪乎上處理（有些年輕編劇歷史感和生活閱歷這兩方面都差，可能都沒覺出自己編得邪乎）。雷人的劇情編出后，導演再忠實地或者變本加厲地往不合邏輯上去拍，演員的表演再膚淺一點，想不封“神”也難。

“型劇”則有些不同。即便劇情脫不掉急就、夸張的底子，卻依然保持了對觀賞性和影像品質的追求。演員漂亮、演技成熟、服飾具備時尚感、橋段和動作設計追求“歐美風”，即便情節上再有“反邏輯”的缺憾，也會被忽略不計。《偽裝者》正是這樣的例子。

大家在網上能注意到《偽裝者》的眾多劇照都很有型，問題是不止劇照，它的絕大多數畫面如果突然定格，都可以成為同樣“有型”的劇照。這表明了該劇對影像美感有統一的精致追求。不要小看電視劇的影像美感。自2000年之后，影像美感之於內地影視的品質，已日益成為評測其是否成功的指標。《大明宮詞》《流星花園》《金粉世家》《大明王朝》《逆水寒》，一直到《甄嬛傳》《懸崖》，無論劇情如何，精致的影像，都成為業界和大眾認可的一個理由。

《偽裝者》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感情戲元素貫穿全劇。斗智、格斗、狙殺甚至槍戰戲裡，都不時會摻入一點感情的佐料，這在以往的劇集裡不是很多見。媒體對該劇的宣傳，多愛提到導演李雪是初次單獨執導電視劇，大家卻忽略了該導演原本就是《北平無戰事》的雙導演之一，據說還是《懸崖》的欣賞者。如果細留意一下全劇對兄弟情的描述，以及男主角們的造型，估計導演應該也是早年吳宇森電影和老港片的喜愛者。

演員方面，《偽裝者》除了女演員的臉型和氣質，與劇情所依托的年代有些格格不入外，其他都還是不錯。尤其男演員陣容，從主角到骨干型配角，造型和演技上表現出“整體的好”（“毒蜂”和“梁處長”的演繹在內地堪稱大師級），自《北平無戰事》以來，恐怕是無劇能出其右，這大大降低了觀眾對女性角色的挑剔度。其實仔細看局部，每個女演員的演出都很賣力，只是氣質偏離而已。

除了女演員，《偽裝者》被少量觀眾質疑的是它的服飾過於華麗，有人懷疑民國時代未必會那麼洋。但稍微了解歷史的人會知道，上海當年被稱為“東方的巴黎”，許多潮流上的元素都是直追英、法，許多地方未必遜色於紐約和東京。所以這一層疑惑，自身反倒有些可疑了。

其他亮點還包括了關鍵場次音樂曲目和樂風的選用。影視中音樂元素的使用，長期以來一直是內地業界的弱項。《偽裝者》打破了這一“傳統”。尤其是明台被日本間諜秘書和特務追捕，逃入堂兄的慶典，兩人在鋼琴前四手聯彈《夜來香》，曲子的選用和演繹都堪稱經典，令觀眾看后久久難以忘懷。

……

有了上述這些，誰還會再過分拘泥於邏輯性呢。既然是虛構的時代，那大家就都玩得高興一點吧。這甚至，還可以悄悄催生某些想象力上的進步。

（徐江）